散飘零。
负责防汛的工部尚书王文轩申请戴罪立功，比他们先来一步，已经带上了面纱，正在和他带过来的人一起抬着患疫之人。
看到来人是姜霁安，眸光发亮，神色松了几分，嘴角一咧，脸上瞬时多了几道褶子，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放担架赶过来。
姜霁安利落下马，吩咐护卫去取面纱，找了块空地同王文轩与当地知县了解情况。
姜榆怔怔地立在原地，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该干什么。原来人都在这里，难怪仁县周边灾民如此稀少。
待护卫取了面纱过来：“小姐，这里患疾之人众多，快些将面纱戴好。”
姜榆蓦地伸手，接过面纱。以前只在书本上见过，如今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竟是如此可怖。
展目过去，瞧见牌匾上几个大字——保生堂。
这几天源源不断的百姓找上门来看病，病症出奇的一致。
轻者发热咳嗽，与其他流感并无不同。可发热治好了，咳嗽却越发严重。重者还会咳血，吃什么吐什么，连水都灌不进，病人最后会因肺部感染呼吸不畅活活憋死。
书上记载的方子不管用，一众大夫无能为力，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有些男丁染了瘟疫，身强体壮的还能靠着老方子抗过来，一些身体素质不好的老人和小孩，一旦染上便只能等死了。
保生堂里里外外全是人，躺着的、趴着的、坐着的……
他们面色灰白，皱着眉紧闭双眼，一咳像是要把胃翻出来，用光了全身气力。
呜咽与咳嗽声不绝于耳，听的姜榆心揪了一阵一阵。
由不得姜榆多想，后面传来喧闹声。
回头望去，一老妪连咳数声，紧接着大口大口开始喘息，痛苦的攥住衣领。
姜榆快步赶过去，扶起老妪，一手支撑起老妪的身子，一手顺着背。
可惜老妪的状况并没有得到缓解，她大概也知道自己快死了，硬撑着坐起来，僵硬地转过身俯看着姜榆。
艰难开口说道：“孩子，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姜榆其实没有在家中同父亲壮言那般有底气了，如今她也说不出丧气话来，只道：“阿婆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
老妪听了这话，像是得了保命符，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这边姜霁安将所有情况了解了个遍，自晁南水患到仁县瘟疫，通通问清楚了。
晁南大水止是止住了，可大部分百姓的家没了。一众官员没一个干实事的，非但不赈灾救民，还将大水之后寥寥无几完好的宅子封了充公。
百姓迫不得已，一路流离失所。不料，到了仁县却有人突发瘟疫，没染病的为求保命只能继续向北，无奈与自家亲人分离。
姜霁安思索片刻，将带来的大夫与保生堂的大夫召集起来商讨救治之法，姜榆则在外头安置患疫之人。
当务之急是要将他们分散开来，所有患疫之人聚集在一地，不利于大夫诊治。
姜榆将患疫之人按照症状严重分为轻者和重者。
让护卫去后山劈了竹子，在大堂支成差不多四尺长三尺宽的隔间，用绸布围起来，中间用木板隔开，大夫便可逐个看诊，也防止了患疫重者将一些病症传给轻者。
看似简单，等将所有患疫之人安置好之后，已至深夜。
夜色沉闷，正是最漆黑之时，姜榆站在堂外，烛火泛着微弱的光，映在她的眸中。
目光一寸一寸的挪过来，想起今日阿婆同自己说的话。这些人是谁的母亲，又是谁的小孩。姜榆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一定要救他们。
隔间里头还有时断时续的咳嗽声，这些患疫的人很难入眠，所以精神极差。
姜霁安提步走了过来，立在她身旁，须臾，淡淡开口：“后悔吗？”
姜榆拢了拢氅，说道：“后悔。”顿了一下，又说：“后悔没有念更多书，帮不了更多人。”
“我从小习武，来了这里才发现，百无一用。”
姜霁安不可察觉的叹了声气，拍拍姜榆的肩膀，回身道：“今日累了，先休息吧。”
“阿兄。”姜榆叫住了他，“我们一定可以救他们的，对吧？”
姜霁安步伐未停，笃定道：“会的，他们会活的好好的。”
姜榆就算知道这只是姜霁安用来宽慰她的话，也顿时觉得安心不少。
阿兄说会，他们就一定可以。
天边第一缕圣光升起，姜榆便醒了过来。
没有什么心思折腾发髻，草率地用发带将一头青丝系起，换了一身湛蓝劲装，远看过去，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公子，飒爽至极。
姜霁安预备今日与仁县知县杨直搜罗全城，将有疫疾的百姓，不管轻重，全都集合到一起。这样才能防止疫疾扩散过快，危害更多人。
于是姜榆和大夫便留下照看病患，王文轩带着一众护卫去寻找合适的治病之所，毕竟一个保生堂是远远不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