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榆肩膀，反问道：“你和沈家公子婚期推迟，你可有听说？”
姜榆一早从侍从口中知道了此事，眼神里全是警备，却还是保持冷静，淡淡点头：“听说了。”
两人并排坐在石阶上，姜霁安直直盯住前方练武用的木桩，没有说话。
树影婆娑，偶起的寒风吹动枯叶，落了几片在姜榆脚边。
她少有的耐心等着姜霁安自己开口，好半晌，终于传来姜霁安满不在意的语调，他絮絮叨叨的念着：“你阿兄我要去做大事了，这几天你好好呆在家里不要乱跑。”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太清楚姜霁安此时的状态，肯定是有事瞒着她，才如此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她果断将内心的疑惑问了出来：“阿兄，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姜霁安温和一笑，就知道逃不过自家妹妹的眼睛。
“如今瘟疫盛行，一些灾民流落在华州边界，陛下派我去防疫。”
果然如此，姜榆早有猜测，今日听姜霁安亲口说出，也不意外。她不假思索，按照心里早已想好的说辞，脱口而出：“我同你一起去。”
一听这话，姜霁安反应与姜榆如出一辙，他像是早已知道姜榆会说这么一番话，淡然一笑，只留下一句：“你去请示父亲，若他同意，你便同我一道去。”
姜榆从小倍受父母亲疼爱，凡事都以她为先，事事都会尊重她的意愿。
与沈义舟成婚这事，还是头一遭她拒绝不了的事。
她向往的是秉文兼武、倜傥不羁的侠士。
她倏的起身，风扬起她的发丝，寒风泠泠拂在她的脸上，饶是刺骨，也不瑟缩分豪。她眼神坚定，毫不怯懦，大步走进大堂。
姜何在看书，眉头轻皱，似乎看的很入迷。姜榆走进来那一瞬，姜何手指一捏，翻了一页书。
与寻常人家小姐不同，姜榆一身青衣劲装，腰上别了把襄玉折扇，那是去年生辰姜霁安送她的。
姜母沏茶的手停了下来，瞧着堂下沉默不语的姜榆，又转头瞧了一眼姜何。
这对父女难不成又吵架了？
姜何眼神依旧落在书上，仿佛有什么宝藏一般舍不得抬眼。按理说，姜榆虽没出声，但这迈步的动静他不可能没有察觉。
突然，姜榆在姜母关切的目光中猛地直直跪地，拜伏之后，直起身子扬着下巴。
随之抬手作揖，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心中所想：“父亲，我想和阿兄一同前往防疫。”
姜母见此景，震惊道：“阿榆！此事不可啊。”
姜何倒是淡定的很，慢悠悠抬头抿了一口茶水，语气沉稳道：“你且说说，为何要去？”
“天地之大，黎元为先。”堂下姜榆的嗓音传来，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楚。
“我深知父亲如今处境艰难，从您让我跟着阿兄习武念书时，我便下定决心，”
话未说完，被姜母一声止住：“胡闹，你阿兄去防疫是陛下指派，你跟着去做什么？！”
“让她说。”姜何将书合上，定眼瞧着姜榆。
他知道，姜榆志不在此。
他知道，会有这一天，他姜何的女儿也可以保家卫国，护大兴山河无恙。
“母亲，你莫担心。”姜榆柔声安抚，接着道：“从我熟读四书五经，从我拿起刀剑。我便下定决心，以后必将学以致用，哪里需要我，我便去哪。”
“我信阿兄，若没有陛下下旨，他定也会赴汤蹈火，救百姓于水火。”
姜何眸光闪动，不愧是他的女儿，若天下才子皆有这气魄，我大兴王朝岂会被一外臣牵制？
他大手拂袖走下大堂，紧紧握住姜榆的肩膀，扶着姜榆起身。
“你去，我不拦你。但凡事多思虑，不逞能。”
姜榆已经做好被反对的准备，不成想姜何却是支持她的。
矫情的话她不会说，只是抿嘴一笑，揉揉自己的膝盖，笃定道：“我会的，您和母亲好好在家，我和阿兄一定平安归来，护您和母亲周全。”
姜母心疼的不行，埋怨道：“这瘟疫无药可治，只要染上，这命就没了啊。”
她没忍住掉了泪，声音哽咽：“你可想好了？”
姜榆被姜母这模样感染，眼里带了泪花，憋着气没让泪水落下。
“母亲放心，我学过如何防范疫疾，不会有事的。”
这晚怕不是十几年来，母女交谈最多的一天了。
左叮嘱右叮嘱，给她和姜霁安备了各种药物、武器，连衣裳从外到里都备了七八套有余。
姜霁安一一收下了，儿行千里母担忧，此去虽不是打仗，但也凶险至极，都带上或许才能让母亲安心。
冬夜来的早，刺骨的冷直逼脖颈，姜母未披氅，一个人立在门口。
一对杏眼眼巴巴看着远去的队伍，待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她才进屋。
姜何这回换了个地方看书，盘腿坐于案几旁，专心致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