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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凤栩立刻出声打断她,扶着额角夸张地蹙眉轻哼着:“不行,头疼——”
陆青梧又无言以对了。
可她却隐隐觉得这次愿意再见她的凤栩又有了点变化,之前那个开口闭口语气淡如冷水的凤栩只让她觉得陌生,如今这个才更像她熟悉的那个幼弟。
陆青梧也更笃定,这段时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可凤栩不愿说,她再强逼也无用,便也只能叹了口气,“行吧,那你先疼着,凡事心里有数就是,还有…”
陆青梧忽而顿了顿。
她目光复杂地又叹,“天下分分合合自有其定数,江山易主不怪你。”
陆青梧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殷无峥固然夺了天下,可彼时大启的江山早就千疮百孔,这事儿怪不到他,更怪不得在宫中苦苦支撑了两年的凤栩。
她刚说完,允乐忽而匆匆忙忙地闯了进来,怀里还抱着正小声啜泣的凤怀瑾,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陆青梧面色一变。
懒散歪在榻上的凤栩也骤然直起身来,气势陡然生变,神色间戾气翻涌。
他冷声问:“怎么回事?”
061.天威
凤栩面对殷无峥时总是温顺而无害的,尤其是这段时日,他被长醉欢折磨得脱了层皮,除却对陈文琅动手那一次,便少有这样阴郁狠戾的时候,但他当初能为了陆青梧母子拼死杀出一条出城的路,还能为了他们母子火烧明心殿将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是疼爱了他一辈子的兄长的遗孀与孩子,也是凤栩最不容触碰的禁忌。
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允乐身上也挺狼狈,沾着草叶,像是在地上滚了两圈似的,他怀里的凤怀瑾就更狼狈了,小脸上还蹭着土和细小的血痕,浑身上下都灰扑扑的,眼眶红着,像是哭过了。
不过是几息之间,凤栩心里的杀意已经翻涌如惊涛骇浪。
他的脸上就写着“我想杀人”四个字。
比其凤栩,陆青梧就镇定多了,她先是把瑟瑟发抖的凤怀瑾从允乐怀里抱了过来,坐到一边熟稔地擦拭着凤怀瑾脸上的污渍血痕,同时用端庄高贵的太子妃口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允乐不敢隐瞒,当即一五一十地禀告。
“是瑄乐郡主在宫中办赏花宴,请了朝中大人们的家眷入宫,适才不知哪两位大人的夫人不识路,走到了咱们净麟宫这边儿,皎玉殿的奴才正带着小公子在外头玩纸鸢,两位夫人还牵着个小少爷,那小少爷非要小公子的纸鸢,奴才们告了罪便想带小公子走,谁料想那两位夫人竟命人动起手来,打了皎玉殿的奴才不说,还伤着了小公子,奴才听见动静过去,才将小公子带了回来。”
“什么瑄乐郡主?”凤栩沉声。
允乐抬头瞧见主子那阴沉可怖的神色,不由得心头悚然,立刻回道:“瑄乐郡主前日进宫,是殷氏宗室女,瑄乐这封号还是前朝定下的,陛下也没改,随陛下来朝安城的官员都将妻儿家眷接了过来,瑄乐郡主本该在宫外建府,只在宫中小住一段日子。”
凤栩这几日闭门不见人,自然也甚少听宫中的风声,自然不晓得宫中几时多了这么一位郡主。
惦记对凤氏斩草除根的晏颂清如今坟头都长了草,凤栩怎会畏惧什么夫人郡主,他眉眼阴鸷冷戾,问道:“殷无峥呢?”
允乐即答:“回主子,陛下还在议政堂呢。”
“去把周福叫来。”凤栩冷声吩咐。
敢直呼天子名讳,还敢将伺候皇帝的太监总管随意传唤,宫中也仅有凤栩一人,允乐清楚陛下是怎么将主子放心尖儿上的,不敢耽搁立刻起身往外跑。
“阿栩…”陆青梧眉心轻蹙,受了委屈的是亲儿子,做娘的岂能不怒,可她也忧心幼弟,轻声叹道:“瑄乐郡主,到底是姓殷的,你…”
倘若要追究,难免是拂了这位东道主瑄乐郡主的面子。
“姓殷的又如何?”凤栩脸上的厉色顷刻褪去,对着眼眶红红的凤怀瑾轻声细语道:“我们怀瑾还是姓凤的呢,凤氏再落魄,也由不得她们肆意作践,我倒是要瞧瞧,何等高官权贵的夫人,敢在宫中如此肆意妄为。”
要是论嚣张跋扈,翻遍朝安凤栩也是当仁不让的榜首,可陆青梧到底信不着殷无峥,她低低唤了声:“阿栩。”
凤栩将手一抬——那是“不必多说”的意思。
“带怀瑾回皎玉殿吧。”凤栩的语气近乎不容置喙,又对陆青梧笑了笑,“小孩儿可瞧不得我要做的事,怀瑾受了惊,嫂嫂陪一陪他,剩下的事,我来办。”
陆青梧沉默须臾,最终点了点头,她的眼神有些怅然,当年莽劲儿上头整日作天作地的顽劣幼弟长大了,却与她曾想的截然不同,本该一世安稳逍遥的小凤凰竟也会露出那样冰冷狠戾的神情,甚至就在方才,她感觉到了凤栩冰凉刺骨的杀意。
这事儿没法善了。
凤栩也不急,他知道殷无峥身边儿跟着的总管太监不简单,这个时辰自然是不能将正与朝臣商议国事的殷无峥唤来,但有周福也就够了,殷无峥同姓殷的都不亲,否则那位瑄乐郡主到如今也不会只是个郡主,甚至连封号都没动一动。
周福是个聪明人,从允乐口中得知前因后果,立刻放下他主子赶到了净麟宫来,低眉便说道:“小主子放心,老奴已吩咐宫门值守,今日事若无定论,入宫的夫人们都出不去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