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现在去?”容舟像是听了笑话般:“这白山黑水的地界连买盘酱牛肉都费劲。更何况这夜半三更的去哪里寻成衣铺子?”
“况且对面还堵着一群咬人的疯狗。”容舟边说边朝寒玉墙外的众修士投去挑衅的眼神。
和尚抄起脚边的石子砸入铜锅:“小龟孙,难不成不想进阶了?”
葱花味的汤水飞溅容舟一脸,未待他发作,便见那和尚凭空扔出四张黄底红字的符篆。
肉眼可见的赤金光晕逐渐变大,慢慢笼罩在这半面小院的顶空。
脚下浮现出繁复的符印,符印上散发出数道纯厚的灵气
金光大盛,灵气上浮,四人周遭的气温骤降,气流迅速涌动,震得小铜炉颤动不已,甚至四方桌都有了隐隐移位的趋势。
容舟惊讶道:“这是......”
然,未等他说完,便被无形的力量卷入气流漩涡,顷刻间消失在此方空间。
紧接着,和尚,江逾白,黎纤逐一消失。
就连横亘在小院里的寒玉墙也跟着其主被卷进符文之中。
半盏茶后,符印消散,气流停滞,风止花落,只留一锅刚刚煮沸的浓白汤水。
“沈......沈师兄,他们去哪了?”修士甲战战兢兢道,显然是被刚刚的‘奇景’吓得不轻。
沈清浔不发只言片语,只缓缓踱步到方才四人消失的海棠树下。
他弯下腰,于满地桃红中拾起一片颜色最深的花瓣搁在掌心。眨眼之间,一抹绛红化作飞灰。
沈清浔眸光微沉,抖落掌心灰霾。他薄唇开合,喉咙攒动,轻轻吐出三个字:“永安郡。”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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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 风雪界。
扶沧山脚......
人间有古语:
南境无冬少风雪,北域无夏少艳阳。
南境有平湖烟雨,桃红李白, 春山如黛,莺飞燕舞。
而北域则只有滴水成冰, 千里缟皓。
入目的是刺眼的白, 刺骨的冷。
如今是三更天, 四下寂寥。
入夜前落了场鹅毛大雪,到现在, 积雪深厚, 足以没过小儿膝盖。
北域的三更里向来是没有什么如烟夜色, 阑珊夜景的。唯有中古不化的霜雪, 透肤渗骨的寒凉。
不等酉时, 路上的行人便匆匆赶回了家,巡城营的梆子刚刚敲了第一下,家家户户便都识趣地熄掉烛火,捧起暖炉钻进被窝里期待下一个晨曦。
足足有九层三丈的逸仙客栈紧靠扶沧山脚独矗于满天寒酥之中。
扶沧雪山神秘诡异且陡峭凶险。不说其下封印着数之不尽的邪祟魔物,就单论雪崩的次数都堪比小儿尿床。
但因雪山间的千年雪莲和万年灵芝可比乡下野菜地里的水萝卜还多。
所以,总能引来一些个刀口舔血的亡命徒和胆大包天的初生牛犊。
因着这些人, 逸仙客栈的生意素来极其好。
也因着这些人,上至老板下至跑堂小二和后厨掌勺都是八面玲珑的精明人。
但凡是见到一些衣着精致,相貌青葱的年轻人, 便会喜滋滋,乐颠颠地凑上去讨好一番,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蹦豆子似的往外吐。转过身后便又要感叹几句‘嘁, 上赶着投胎的憨货’。
原因无他,只因这些人全都有来无回。
然, 就在几日前,此地却来了几位不同寻常的客。
三位返程客。
跑堂小二端着两壶方才沏好的云中雾洱,踩着半尺深的积雪往东南角小暖楼处的客房跑去。
他身量矮短略胖,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上,踩得满地琼丝咯吱作响。
位于东南角廊檐末端的小阁楼,地界偏僻,装置简素,然在此间却立着三位漪澜大陆首屈一指的人物。
黄衫木的毡案上铺着张牛皮水纹宣纸。
纸上横着座巍峨连绵的高山,这便是距离此处约摸不出十里的扶沧雪山。
云徽水墨绘成的黑白画被朱砂红笔点了数百个圈圈叉叉。
殷无涯手中怀抱着足有西瓜大的暖炉,身上披了两件狐皮大氅,脚上的炭盆烧得劈啪作响,可依旧被冻得愁眉苦脸。
“一日十二时,咱们更更点点都耗在这里,共寻遍所有可疑点却未发现半点阵眼,阵心的痕迹。”殷无涯懒懒开口:
“这地方风光皎净,无半丝血腥阴煞之气。就凭着几张黄符,几具白骨就断定此处有血祭法阵未免太过草率。”
话刚说完,他便闭紧嘴巴,跑到南墙处,推开板格窗,朝着天边作起揖来......
片片碎雪争相涌进屋来,雪花散落在他发顶鬓角,见此,晏凛之忙展开玄色广袖替他遮住大半风霜。
他本想说:‘不必如此,敬重仙人向来不是靠这些表面功夫’,但见殷无涯煞有其事的认真模样,终究是未讲出口。
自上古洪荒时期,为封印雪荒地下的魔物邪祟,不知多少仙人神君魂归大地,多少前辈高人身死道消。
而血祭便是一种解除封印最直接且最恶毒的法子:
于阴气极重之地摆阵,将大量先天灵脉宽广的活人挑断静脉后投入阵眼,通过阵眼传送到扶沧山下的阵心祭于魔物,供其吸□□血。
长期往复,上古仙君遗留的流光封印自会松动,在六千年一遇的九星一线之时,乃是封印力量最弱之时,众魔物邪祟将再度还魂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