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此法太过血腥残暴,以至于让殷无涯觉得连单单提起都是种大不敬的罪过。
三拜过后,殷无涯方才直身合窗,重新落座于藤心圆椅,继续刚才的对话。
“丘唯禅这狗贼难不成会真以为凭着那些连人形都未成的魔物能帮他制霸修真界,与天地同寿,活到海枯石烂。”
“......”
最后,他长叹一口气道:“总之我不信。”不信天下太平、河清海晏之时,会有人如此丧心病狂,踩着尸山血海去逐权夺誉。
语毕,他抬眼望向方桌对面的二人,只见晏凛之,岑书妍均不置可否。
片刻后,岑书妍略略开口:“封印不会于此时平白无故地松动,总要提放着些的,回去我会再去派些人手驻扎在风雪界。”
随后,她有条不紊地起身折好平铺在桌面的牛皮纸收入纳戒中。
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一阵轻缓低沉的敲门声。
高冲低斟,刮沫淋盖。跑堂小二麻利地布完茶后,推至门外。
茶汤洁莹,茶色纯正,杯壁上刻有大片南境独有颜色清艳的羽丝琼花。一时间,三人紧绷多日的神经在一片清蕴中缓和下来。
“啧啧。”
“有钱人。”
“远程瞬移符啊,三千颗上品灵石都买不来的。”
容舟激动得要命,回想起城门匾额上三个乍眼大字‘‘永安郡’’时,街道两旁摆满的艳色牡丹。他对和尚的敬仰便又多了几分。
不似容舟这副乐不可支,恨不能载歌载舞的模样,江逾白则是盯着手中符纸陷入沉思......
瞬移符,顾名思义,通过相应媒介可使持符人瞬间转移至另一地点。
此符对传送媒介的要求便高了许多,需得是在所前往地点的存活过数月的生灵。
越是真元充沛,修为深厚的高境强者绘制的符篆越有效果。
此张瞬移符的路程为从浮月小镇到永安郡,二者虽都太乙书宫脚下,但也相隔数个村野乡镇,却也有百里地的距离。
就是不知耗费了几许光阴。
城南鼓楼的报时钟应景响了三下,其音较浮月小城的紫薇钟更为厚重悠远。
夜有五更,一更五点。
如今已近四更天,他们约摸是只半盏茶的功夫就跨越了这百里地。就连踏云归被催发到极致,只影不留,掠过无痕的时候也比不来这等速度。
而这不可思议的事情,面前的和尚只用一张黄符,一株牡丹便轻松做到。
江逾白捏紧手上的四张刻有繁复法纹的红字黄符,眼神掠过街道两旁一盆盆稠艳的牡丹。兀地升起异样的情绪。
黄符上的符文法印华光流转,边缘有灼烧的浓烈焦味,以及淡淡的花香,江逾白不由得神思缥缈,这囫囵缭乱的墨迹莫名诡异却有些许熟悉。
忽地停住脚步,江逾白正视起身侧的和尚来,直言道:“相识数日,不知大师名号为何,自那座佛寺而来?师从何许人也?”
第42章
***
永安郡地处漪澜中部, 土壤肥沃疏松,盛产多种色彩鲜艳靡丽的琼芳,其中的朱砂牡丹最为声名远播。
而, 今日便是一年一度的琼芳节。
石板路上行人纷纷,摩肩接踵。
街头巷尾弥漫着馥郁芳香与醇厚酒气, 无论是钟鸣鼎盛的世家的还是街角的蓬门小户, 其飞檐上均挂出色彩缤纷的灯笼。
此刻, 虽是深夜,却灯火通明, 城内的热闹熙攘完全不因更深露重而减少半分。
明晃晃的灯笼烛光打在和尚脸上, 显得他越发面容妖冶, 还透着重病之人的冷白。
他好似没听见江逾白的问话般, 随意地朝食肆摊子上扔了片指甲大小的金箔。自顾自端起盘五香花生, 吧嗒吧嗒地吃了起来。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自在随意,不像个出家人,反倒像哪家山寨子里下山后准备打家劫舍的匪头。
他一屁.股坐在小摊子的矮凳上,专心致志地嚼花生。完全不把江逾白放在眼里。
气氛莫名凝固,容舟尴尬地直挠头。
大鱼眼巴巴地盯着和尚盘里的酥花生, 期待江逾白也能给他买一盘......
唯独江逾白在等和尚的答复,直觉告诉他,这长发和尚不是在衡量是否跟他说实话, 就是考虑在这么编瞎话骗他。
终于,浅碟里的花生见了底,和尚终于舍得开尊口了。
他悠悠道:‘‘贫僧法号玄芜。’’
这厮又拢了拢身上的木兰僧衣努力将神色摆到最正经:‘‘童幼时便拜如寺中, 是伽蓝寺悯沧住持的弟子。’’
‘‘既是伽蓝佛修,大师为何留有长发?’’江逾白问道。
‘‘这个......’’
和尚支吾片刻后猛地凑到江逾白面前, 撩开额后几缕头发,露出小片光洁的发顶。
‘‘这是假发!’’玄芜坦坦荡荡道:‘‘出家人就不能有个特殊爱好了吗!!!’’
‘‘更何况,我前些日子已因犯了戒律被赶了出来。’’
‘‘戴个假发招摇过市也不过分吧?’’
‘‘......’’江逾白被惊得哑口无言。
伽蓝寺乃佛门第一圣地,寺庙中戒律森严。晨起过堂,诵经礼佛,就连夜晚止静也要精确到几更几刻。
这样严苛端方的环境中竟能出这种不着四六的异类,实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