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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非不解人事,只是不知为何,此次竟觉异样难捱。思来想去,或是因不曾与男子做过那事。坊间也有那般相好的,他从前见了,只觉不可理喻,现下仍觉无味。只是一想到,是舒糯儿要同他这般,便觉得焦渴至极,比之旧年求风月而不得,难耐百倍。
夜里每每多冲几次冷水,仍旧辗转反侧。好容易睡着,又是诸般绮念入梦,醒来胯间精湿一片,唯有羞惭烦闷。又恼那少年满口谎话,百般欺瞒,一时身心皆受煎熬,苦不堪言。
这般过了一月有余,一日忽见店伙刘二带了几个人,围住舒糯儿欺侮。这少年给人堵在墙角,任人推搡调笑,只是沉默以对。
见宋祈年过来,众人慌忙一哄而散。
舒糯儿自那日起,就再没能同他讲上一句话,此刻猛然见了,有些讷讷不知所措:“郎君……郎君,他们说,账上的钱……是你替我……”
宋祈年本不欲理他,谁料四目相对,竟有些管不住自己,夜里那些说不出口的念头统统涌出来,猝不及防。耳畔仍旧留得刘二的轻佻之声:“我倒要瞧瞧,你有甚好处,让那宋七迷了心,肯拿一整年的工钱,巴巴替你还债……”
他鬼迷心窍之下,恶念顿起:“我替他偿的银钱,便是买平胜坊的官使妇人,也够数月夜渡资。他既说那事也做得,何不做上一做。尝了新鲜,往后便可绝了此念。日后分道扬镳,也算钱讫两清。”
心中决断既下,晚上门板方一落地,他便扯了舒糯儿进房。这少年是头一个伶俐的,晓得他所欲何为,只红着脸要沐浴。宋祈年在门外听得水声,只得又去冲了桶冷水。
好半晌,才见那少年一身湿润地推了房门,见他也是满身淋漓,讶然到:“屋中有热水……”
宋祈年哪里肯等他说话,将人拦腰一抱,丢去榻上。舒糯儿本是知情解意的,不待他动作,便先去解他衣衫。
宋祈年见他片刻犹豫也无,显是轻车熟路,不知怎的,又是一阵气恼。想自己平素待人如何谨慎,唯独对这少年掏心挖肝,岂料对方只拿自己做傻儿耍,那嘴里的桩桩件件,只怕没有一样是真的。
孰料越是恼怒,身子越是烧得厉害。此刻不消再忍,他便急急捉了那少年的手,往自家下头按去。
舒糯儿本来婉转逢迎,不曾违拗半分,这档口却渐渐惊慌起来,哽咽道:“郎君……”话音未落,便是一声凄惨哭叫。
宋祈年骤然闻声,满腔□□登时消了半截。见那少年咬唇流泪,才晓得自家太过莽撞。忙凑上去,细细吻他眉眼。待到听着哭声低下去,低头寻得那温软双唇,轻轻一含,做了个长长的吕字。
至于什么银钱,什么欺瞒,尽皆被抛于脑后。满心满眼只这少年的柔顺婉娈,一时被衾浪翻,涌身不休,闻得耳畔声声吟泣,只恨不能化在一处。
待得云收雨歇,恰听得巡夜在外头长长的打更声——竟已是四更天了。舒糯儿鬓发湿乱,昏昏沉沉卧在他臂弯中,宋祈年瞧了他良久,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时候睡去的。
都道色能迷人,做了那等事,火气自然消了。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舒糯儿白日里一如往常,并不相缠。晚上无他暗示,也不曾搅扰。如此知情识趣,可谓寝中良伴了。宋祈年却总觉不足,虽旧事芥蒂未消,却也隐隐盼着,这少年能同他更亲近些。
下
城中流民渐多,吴州的粮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宋祈年不得已,只得带着店伙去了周边的郡县。辛苦数趟,也没能节俭下太多。偏生粮仓里的粮食,神不知鬼不觉又少了很多。主人家的掌事来对账,把宋祈年骂了个狗血淋头,又着官府来查,查来查去,也没个头绪。都道怪哉,门锁好好的,地上脚印也没一个,唯一的一把钥匙,自舒糯儿的事出了之后,平素都在香和斋主人自己身上。
那些芝麻红豆之属,好似是凭空消失的。
如此就成了一桩悬案。主人家没奈何,只得将铜锁换了一把。
宋祈年见舒糯儿从衙门口出来,忙远远地缀了上去。日光一晃一晃,这少年把斗笠扣在头上,咬着手指,慢慢地走。
街市上依旧人头团簇,却因着杂了不少流民乞丐,热闹里平添了几许凄惶。宋祈年见舒糯儿走到桥中,在一个卖蜜炙的摊子前停下了。待了盏茶功夫,方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纸包走了。他忙走上去:“老丈,方才那小郎买了甚?”
炭火熊熊,那老丈正忙着往肉炙上涂蜜汁:“就是这仔鸭不是?郎君可要尝尝?”
舒糯儿不食荤腥,这蜜炙是卖给谁的,不问也知。宋祈年心中酸涩,偏那一点疑影始终难消。只得咬咬牙又跟上去。见舒小郎这一路,又买了些鲜果糖糕之类。如此弯弯绕绕,人烟渐稀,竟是往城隍庙去了
宋祈年远远瞧着,见他进去时提了些果饼,出来时手里只剩那个纸包。别的倒没什么,只是出来时面色更苍白了些,慢慢地顺着来路往回走。
宋祈年见他去得远了,方进了那庙。
偌大庙中竟空无一人,香案积灰,神像蒙尘,想是荒废有段时日了。虽说非年非节,但冷清至此,也是出乎意料。那神像白胡子老长,嘴角微耷,仿佛很晓得自己不招人待见,也是个凄苦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