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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没有谁规定一个母亲生下孩子就一定要把自己奉献掉,需要全心全意地爱这个孩子。可如果不确定自己能不能一直爱下去,为什么还要生孩子。这是一场游戏吗,可以随时暂停、结束。人总是自私的,谁都是。当责任与自己的人生轨道冲突时,选哪条路,全凭良心。试探良心干嘛呢,必输无疑。
楚绒放好钥匙,走到段晓梅面前,替她理好被烫得杂乱,因她的歇斯底里而到额前的头发,“妈,就算没有段橪,我们母女俩也可以把日子过好。你就在窄子门好好干这个理发店,遇上觉得不错的人把自己定下来吧,有个人帮衬着,陪着,之后的日子也好过些。那些男人没一个靠谱的,不是寻求刺激就是耐不住寂寞,别人的家庭也是家庭。等我上完大学回来陪着你,就在茴城找份工作,给你养老。”
段晓梅打下楚绒的手,又把自己的手抬起来,在半空中听了下来,对着楚绒的脸还是没落得下去,“你现在说得轻松,谁知道以后。就你,自私自利的一个人,还给我养老,我是疯了才着你的道。你不是要去南京吗?怎么?还想着你那傻子爸啊,他都傻了,你还念着他。当初要不是他炒股,喝了酒还打我,我们这个家不至于到这个地步。你到底是不是我生的,我被他打了,你怎么还护着他啊?”
“妈!”楚绒终于忍无可忍,“我没有护着他,只是这件事所有人都受到了伤害。事实已经改变不了了,难道你现在要把那些东西都还回去吗?有什么意义呢。他是可恨,特别可恨。要是他现在不是傻子,我肯定不会去看他。关键就在他已经傻了,他全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他做过的那些事,不记得我是谁,也不记得你,谁都不记得。”
楚健某种程度上已经解脱了,不记得是最幸福的,活着的、清醒着的,才痛苦。
楚绒不知道段晓梅是否见过楚健变傻的样子,他们离婚那阵,楚健还好好的。在楚绒的印象中,楚健长得瘦高,因整日工作带项目忙黑眼圈很深,去哪里都带着泡着枸杞的水杯。即使这样,头发还是一丝不苟的,皮鞋擦得锃亮。等楚绒见到现在傻了的楚健,一下子觉得爱恨都没了意义。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狠狠伤害了你,等你有一天羽翼快要丰满,可以去复仇的时候,又告诉你那人傻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完全不记得伤害了你,不会执拗,不会悔恨,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在告诉你,如果要进行这个复仇计划,那错的就是你。
段晓梅面上出现一道隐形的裂缝,她被楚绒所说的楚健已经不记得他了而戳痛。先是几秒的迷茫,而后眉毛痛苦的拧在一起,嘴唇颤抖了几下说不出话来,她盯了楚绒许久,似在回味刚才的话,随即笑了出来,讽刺的,无奈的,又带着凄凉。
段晓梅一改平日的锐利,就那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后,走到自己的房间里,轻轻带上门。她的步伐很慢,麻木而僵直地行走。
楚绒瞬觉后悔。她不喜欢段晓梅说话夹枪带棍,一下下地往心窝子捅。而现在,不可抑制地,她也变成了她。她们彼此知道什么话能一捅到底,连血都看不着。
楚绒走到门前,等了一会儿,里面发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这么多年,段晓梅总是以一副嚣张跋扈、刀枪不入的面目示人,话也不落下头,事事想要去争。对段橪的控制,尤为明显。每次段橪要是不听她的话,段晓梅就会从段橪七岁开始说起,眼里都是精明算计。
或许是伪装,装得连自己都信了。
现在一句不记得,就把段晓梅击溃,是楚绒未料想到的。她宁愿段晓梅说:不记得就不记得,老娘还不记得他呢。最起码证明,这事似乎是过去了。而现今段晓梅的表现,竟叫楚绒猜不透是不是对过去还有几分留恋。
楚绒终究还是没敲门,她靠在门边,就听着,直至哭声渐小,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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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绒跟便利店辞了职, 老板结工资的时候多给了一千块,说是作为上学的路费。茴城到南京的高铁票,只要一百多,楚绒说他给多了, 却遭了几句骂。
“我的钱想给多少给多少。”老板说。
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 终了, 说了句软话。让楚绒回来的时候, 帮着清清货。
楚绒笑着说好。
终究还是没留得住段晓梅, 她门店也不管了,叫了人帮忙到时候带看, 自己就跑去北京了。等到楚绒发现房间空了的时候,电话也已经打不通。
楚绒是许冲送她去的南京。许冲特地请了一天假,两人也有一阵没见了,许冲一路上不住地念叨:“没想到你还能上南京大学,发达了可别忘了你远在窄子门吃咸菜的哥哥。”
许冲自从做了辅警后,就利落的寸头,一身迷彩裤。他面相其实偏幼态,撑不起来,总是说不出来的怪异。就算做了辅警, 这人嘴上也没个把门的, 依旧吊儿郎当。
两人无聊到斗地主。
欢乐豆输光了之后,楚绒准备闭眼睡觉。还没来得及闭上, 许冲就用空水瓶敲楚绒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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