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笼中_分节阅读_第54节
因为林阿姨已经到了下班的点儿了,所以在凌思照片子的时候就已经走了。只有卢诗臣和凌思回来,他们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徐磬再坐了一会儿之后,就打算要走了。
徐磬应该要走了,李松茗理论上来说自然也是如此。
于是,卢诗臣很自然地对李松茗说道:“你明天还要上班吧,早些回去吧。”
他的语气很平淡温和,但是又是显而易见的逐客令。
“我有事情要和你讲。”李松茗说。
“必须要今天吗?”卢诗臣说,他们两个人都很心知肚明李松茗要讲什么事情——他们之间不可能达成共识的分手决定。
凌思和徐磬都能够察觉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了,但是李松茗此刻却什么也不想再顾忌了,尤其是今天徐磬出现之后,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紧紧地抓住卢诗臣——即便很有可能无法抓住。他直视着卢诗臣总是不肯看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必须今天。”
“看来我有些多余了啊,”徐磬摊了摊手,“不过时间确实不早了,我就先不叨扰你们了。”走之前,还跟凌思打招呼,让她好好养身体。凌思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完全陷阱了平板上的游戏之中,似乎完全没有察觉此刻李松茗和卢诗臣之间紧张的气氛,显得有些敷衍甚至不甚礼貌地跟徐磬说了一声“徐叔叔再见。”
“我送你一下。”卢诗臣说。
徐磬倒也并不客气,笑着说着:“那有劳卢医生了。”
李松茗抓住了卢诗臣的手腕,力道就像是在车里第一次提出分手的时候一样重,他知道,他一定捏痛了卢诗臣,但是即便如此也不想放开。
卢诗臣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垂眸看着李松茗握着自己手腕的手上凸出来的青筋,也并未挣扎,只是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要讲的事情到时候好好讲吧。”
和他的平静相比,李松茗此刻像是处在失控边缘的野兽,即便是“沉浸”在游戏里的凌思都抬起头来看了他们这边一眼。
得到了卢诗臣的“承诺”之后,李松茗才缓缓地松开了卢诗臣的手。
“走吧。”卢诗臣对徐磬说。
两个人往病房外走去,卢诗臣能够感觉到李松茗的视线一直在跟随自己。直到走到了走廊上去,背后仿佛要将衣服烧灼起来的感觉稍微缓解,卢诗臣和徐磬走得很缓慢——徐磬是还想多跟卢诗臣呆一会儿,而卢诗臣是有些想要拖一拖回到病房去见李松茗的时间。
“好像要下雨了,”徐磬说道,“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晚上有暴雨呢。”
隔着走廊的窗户玻璃,能够看见窗外十分晦暗的天空。这晦暗并不单单只是因为暮色即将来临,还来自于有天空中堆得太满几乎要溢到地面灰黑的云层,黑云几乎已经悬在了窗口,像是要挤破玻璃钻进来。偶然还有一道闪电划过,有些闷热的气息在原本阴凉的走廊里蔓延开来。
卢诗臣没有搭他谈天气的家常话,而是突然问道:“你刚刚跟松茗聊什么了?”
已经早就过了下班时间,医生护士除了值班的也都已经下班了,或许是因为闷热,连病人和病人家属也不怎么出来走动,走廊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卢诗臣的声音并不大,也异常清晰地回荡在走廊里。
面对卢诗臣突如其来的问话,徐磬露出了一脸无辜的表情:“没有聊什么啊。”
卢诗臣显然有些不相信的样子。
方才他和凌思回了病房之后,就很敏锐地感觉到李松茗和徐磬之间的气氛有种微妙的剑拔弩张感,显然两个人之间是说过什么话的。
今天李松茗的到来在他的预料之外。
卢诗臣其实知道,突如其来的分手李松茗肯定是难以接受的。但是说过上次的话之后,卢诗臣想,对于李松茗这样的年轻人来说,世俗压力的艰难险阻已经足够阻拦他的坚持了。
但是李松茗出现在病房的那一刻,卢诗臣知道,或许他想得有点太简单了。更何况今天徐磬也突然来了,更让局面变得复杂起来。
事情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不真心的游戏玩了太多,便连真心也看得太轻了,他不应该招惹李松茗的。
徐磬耸了耸肩,说:“只不过是看见李医生‘不小心’把我送你的花扔掉,问了问而已。”
卢诗臣回来之后也去过卫生间,不可能没有看见垃圾桶里的那支玫瑰,他心知肚明为什么那朵花会在那里。只是他没有像徐磬一样,将这件事情挑明。他没有问李松茗,也没有问徐磬,连自己心底翻涌起来的一些波澜也强自按下,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只是这样?”
徐磬做出一副颇为沉痛的表情,“受伤的人是我诶,我的心意被这么随便丢掉,你都不关心关心我吗?我的心好痛哦。”
“那确实很抱歉,辜负了徐先生的美意。”并不如何真心实意的道歉从卢诗臣口中说出。
“好敷衍,哎,不过谁叫我喜欢你呢,只能原谅你了。”徐磬表现得很“宽宏大度”,然后停顿了一下,突然说道:“卢医生,你好像招惹了个不得了的家伙啊。”
“什么?”
“我说李医生,”徐磬若有所思地说,“依我看,他对你很是执着呢,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甩掉呢。”
“我想这不是徐先生需要操心的事情吧。”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前,卢诗臣一边按了电梯向下的按钮,一边说道。
“怎么不是了,我可得大大的操心呢,”徐磬笑道,语气很是暧昧轻浮,“我可拿着爱的号码牌在等着你早点喊号呢,虽然我倒是不太介意一起玩,但是有的人恐怕是很介意呢——要我帮忙吗?”
“帮忙?”电梯停在底层,大约是有人有意拦着等人,显示数字的屏幕一时没有变化,卢诗臣抬眸,略有疑惑地看徐磬。
原本和卢诗臣并肩站着的徐磬突然地转过身来,微微垂首,然后手臂揽上了卢诗臣的腰。
虽然现在是医院已经下班了,走廊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但是难免还是会有人走动,徐磬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卢诗臣猝不及防,在徐磬低下头,显而易见是想要吻下来的时候,卢诗臣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往后偏,和徐磬拉开了距离。
“这是医院,你干什么?”卢诗臣有些语气不善地说。
“我在帮你快刀斩乱麻,”面对卢诗臣的阻拦,徐磬没有再继续动作,而是维持着这个姿势,视线越过卢诗臣的肩膀,看了前方一眼,神情颇为遗憾地说道,“这样应该也够了,我就吃点亏吧。”
与此同时,电梯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徐磬放开了卢诗臣的腰,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立刻闪了进去,别有意味地笑着说道,“不用送了,再不走我感觉小命得保不住了,”在电梯门关上之前,用眼神示意卢诗臣看他们走过来的方向,“卢医生,分手这种事情,太温柔了可不行,有时候得下猛药,绝情的话要说,绝情的事情得做。”
电梯门关上的刹那,卢诗臣侧过头去,便看见李松茗病房门口,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了多久,他的目光隔着空荡荡的走廊,直直地望着卢诗臣。
因为是直线的走廊,视线能够一览无余,从李松茗的角度望过来的话,卢诗臣和徐磬方才无疑是在接吻。
卢诗臣立刻意识到,徐磬方才的动作是故意的——因为看见了李松茗站在那里,故意展现出来的超过界限的暧昧姿态。
和卢诗臣对上视线的那一刻,李松茗大跨步地走了过来。
这一小段卢诗臣磨蹭了好些时间的走廊,只几秒钟的时间,李松茗就已经走到了卢诗臣的近前,他双唇紧紧抿着,面部肌肉紧绷着,望着卢诗臣的眼眸中涌动着某种难以压抑的火光。
“松茗——”卢诗臣口中叫出的名字尾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李松茗就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以比方才还要更加重的力道,拽着他打开了往前走了两步,将安全通道的门大力地推开,拽着卢诗臣,疾步走进了楼梯间。
卢诗臣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李松茗推到了墙角,因为天气热起来已经穿得有些单薄了,肩胛骨猛然撞在墙壁上被撞得生疼,卢诗臣不禁轻呼出声:“唔——”
但是他的轻呼声刚刚离开唇齿,便即刻被吞没。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随着安全通道的门合上,楼道里的声控灯骤然响起。比走廊的灯光要晦暗许多的光线中,李松茗眼眸中难以压抑的火光变得更加的汹涌,卢诗臣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置身火海。
伴随着能够令人浑身一颤的一声惊雷,楼道转角处的窗户玻璃上传来连续不断的、剧烈的、鼓点一般的声音,将一切的声音都淹没。
暴雨来了。
第91章 残忍的裁决
李松茗的吻正如窗外袭来的疾风骤雨,来势太汹汹,难以抵挡。
顷刻之间,李松茗的身体就将卢诗臣压制在了墙壁上。卢诗臣的力气并不小,他下意识就想要推开李松茗。但是此刻李松茗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一只手将卢诗臣的一双手都钳在背后,抵在脊背和墙壁之间按压住,另一只手则掐住了卢诗臣的脖颈,以方便自己毫无阻碍、无比顺利地吻住卢诗臣的唇。
也许完全称不上是吻。
李松茗完全是咬上来的,他的牙齿有些用力地嵌进了卢诗臣的唇肉里,卢诗臣瞬间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唇已经被咬破了皮,有淡淡的血腥气在唇舌之间蔓延开来。并且他还趁着卢诗臣的双唇方才因为后背撞上墙的疼痛发出轻呼,还未来得及闭上,舌尖借机直接横冲直撞地闯了进去,卢诗臣完全来竖起防御,就已经被攻城略地。
从前和李松茗之间的亲吻,不管再如何急切和激烈,总是还保持着一点温柔的爱怜,但是这一次李松茗仿佛是一只正在分食猎物的野兽,他的唇舌齿已经没有任何称得上文明和礼仪的部分,只是最纯粹的撕咬和啃噬,以一种相当蛮横的力道和方式在卢诗臣的唇中冲撞和掠夺。
窗外的雨迅疾猛烈,唇舌交缠之间所有暧昧的声息都全部被掩盖在了风雨声之中,无人知晓和察觉这个角落算不太上你情我愿的缠绵。卢诗臣和李松茗之间进行的仿佛不是一个吻,而是暴雨之中的一场厮杀。
李松茗的亲吻实在太过凶狠,卢诗臣很快就因为缺乏氧气有些脱力,被钳在李松茗的手中的原本还在努力挣脱的双手也渐渐地失去力气,李松茗的亲吻便愈加的肆无忌惮。
尽管唇齿之间的鏖战势态汹涌,但是亲吻发出的声音并不足以维持声控灯的光亮,所以灯光很快熄灭了下去。
楼道里变得昏暗起来,只有玻璃窗外透进来的一点毫无照明作用的室外灯光勾勒出彼此模糊的轮廓,黑暗仿佛能够更加放大所有感官和情绪,李松茗的攻击几乎到了一种凶狠和愤怒的境地,他掐在卢诗臣脖颈上的手进一步加重力道,将卢诗臣的唇舌压向自己的方向。卢诗臣喉咙间涌出的呻-吟一丝一毫都无法泄露出双唇,才到舌尖齿关就已经全部被李松茗吞了下去。
在被这过于凶狠的亲吻窒息之前,卢诗臣因为缺氧而变得迟钝的大脑终于给身体下达了新的指令,他必须结束这荒唐的亲吻。
于是,在李松茗的舌尖稍微退出去一点舔-舐卢诗臣的双唇的时候,卢诗臣的头往旁边偏了偏,避开了李松茗的唇舌,他的吻最后落在了卢诗臣的脸侧,在脸上留下了一点潮湿的触感。卢诗臣积攒了力量,忍着唇上撕裂的痛感,有些严厉地说道:“李松茗?你疯了吗?”
卢诗臣的音量略有些高,将方才熄灭的灯光点亮了。这样的灯光下,已经足以看清李松茗的眼睛,李松茗眼中流淌着的似是愤怒、似是绝望,又似是欲-望,是一种难以分辨、难以言明的沉甸甸的情绪,他丝毫不准备否认卢诗臣的指责,声音嘶哑地说道:“可能吧。”
“放开。”卢诗臣难得地在李松茗的面前表达这样的拒绝,只是他刚刚才结束了一场极激烈的亲吻,胸膛还剧烈地起伏着,气息尚且还是紊乱的,便显得这拒绝也沾染着暧昧的意味,更加像是欲拒还迎。
“你让他亲你了。”李松茗原本掐在卢诗臣后颈的手移到了卢诗臣的脸上,手指指按压在卢诗臣破损的唇上,仿佛浑然听不见卢诗臣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道。
“他”指的显然是徐磬。
“亲了又怎样,没亲又怎样?”卢诗臣呼吸依旧还急促,声音难以平稳,“我们已经分手了,松茗。”
“我没有同意。”李松茗说道。
“分手是只需要单方面决定的事情,”卢诗臣的声音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平静得近乎有些冷漠,“就算你不同意,也是事实。”
雨似乎下得更加猛烈了,仿佛要将玻璃都打碎。染上湿意的风声从楼道窗户的缝隙泄露进来,仿佛某种悲惨而绝望的呜咽,李松茗的声音夹杂在雨声和风声之中,仿佛也同这风雨声一般,有着不可阻拦的态势:“我已经和我爸妈坦白了。”
“坦白什么?”或许是方才的亲吻太过于激烈了,卢诗臣的大脑仿佛还处于一种缺氧的混沌感之中,一时仿佛无法领会李松茗的话语的意思。
“我喜欢你。”
仿佛是一句表白,并不适宜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表白。联系上下文,卢诗臣混沌的大脑再一次停摆。而李松茗继续说:“我告诉我爸妈我们的事情了,我告诉了他们,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
李松茗的话语十分明了,毫无歧义,没有误会的余地——卢诗臣清楚地意识到了李松茗的话的含义。
此刻窗外没有惊雷,但是李松茗的话却如同一阵惊雷,在卢诗臣的体内炸开。
本对于李松茗这样的年轻人来说,指出家庭的阻力和世俗的压力已经足够了,所以卢诗臣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他全然没有想到,李松茗居然这样突然地向父母出柜了——更何况,是在卢诗臣已经提出了分手的情况下,李松茗居然做出来这样毫不分析利弊的事情。
将恋情告诉父母,这对于任何一对情侣来说,都是关系更进一步的号角,是更加甜蜜和幸福的象征,从此以后彼此的人生会进入更加紧密、难以分割的状态。
但卢诗臣只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某种无形而巨大的力量扼住了,太阳穴仿佛被重锤锤过——他的任何一段恋爱关系,没有一次走到过这样深的境地,和某个人产生过这样深的关联,哪怕是和周棋的第一次恋爱也没有。
有那么一瞬间,卢诗臣有点恍惚,他有些感觉自己不知道自己身处于何时何地了,此刻他的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但是都抓不住,只有其中一个很久远的不清晰的残影将卢诗臣拉入了一段很久远的记忆碎片之中。
卢诗臣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女人单薄的背影,如同一株无骨的藤萝一般靠在一张椅子上,有缥缈茫然的、带着稚气的声音在问女人:“你为什么不走?”
女人回过头来,面容是模糊不清的,她回应着问题:“因为我爱他。”
李松茗的声音将卢诗臣从久远的记忆碎片之中拽了出来,雨声小了一些,他的声音无比清晰地淌入卢诗臣的耳中,就像是雨水灌进来一般让人心脏一颤:“卢老师,那些问题你已经不用担心了。”
大概是太久没有大的声音,声控灯熄灭了下去。
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的卢诗臣,突然地想起来徐磬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说的话。
——“分手这种事情,太温柔了可不行。”
——“绝情的话要说,绝情的事情得做。”
卢诗臣于黑暗之中,注视着李松茗看不明晰的面孔,声音疏离而冷淡地说道:“所以呢?”
“所以我们不需要分手了。”李松茗说。
“松茗,”卢诗臣叹息了一声,那种像是无奈地包容任性的孩子那样的叹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分手就是分手。”
“为什么?”李松茗在黑暗之中靠近了卢诗臣,气息近在咫尺地吹拂在卢诗臣的脸上,“问题不是明明都解决了吗?我已经可以告诉我爸妈,告诉任何人你的身份,你是我爱的人,是我——”
李松茗的语气急促得近乎有些歇斯底里,一个“爱”字从他的口中吐出,随着他的吐息落在卢诗臣的肩膀上,沉重得近乎要将人压垮。卢诗臣直接打断了他,说道:“你察觉不出来吗?那只是借口而已。”
李松茗不是没有想过,所谓的家庭的阻力、外界的眼光只是卢诗臣的托词。
“为什么?”李松茗寻不到理由和答案,不甘而徒劳地问。他一只手抓着卢诗臣肩膀,力道几乎要将卢诗臣的肩胛骨折断,而卢诗臣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声音连一点起伏也没有:“你真的想要真正的理由吗?”
李松茗不想要,他不想要理由,因为他连分手这一事实也不会接受。但是卢诗臣并不等待他的拒绝或是肯定,已经继续开了口:“真正的理由就是……我厌倦了,”卢诗臣轻轻地笑了笑,笑声里透着一种轻浮,就像李松茗见过的他对许多人展露过的那种轻浮,“只不过是玩玩而已,松茗,你太认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