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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笼中_分节阅读_第55节

肉肉喵 15459字 2024-02-13
  卢诗臣话甫一出口,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李松茗掐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变得颤抖了起来,他的声音仿佛是从牙齿的缝隙里挤出来的,像是身处冰天雪地的人的最后的挣扎和呼救:“卢老师,刚刚是我太激动了,但是你也不要说这样的气话,我会伤心的……”
  “松茗,你该回去了,我也该回去了——好聚好散吧。”卢诗臣说,像是说单纯的分别,又像是说自己和李松茗的分手。
  卢诗臣肩膀上那只颤抖的手不再颤抖,重新地、用力地按住了卢诗臣的肩膀。
  “卢诗臣,”李松茗仿佛念某种庄重的咒语一般,念着卢诗臣的名字,“从头到尾,你喜欢过我吗?”
  李松茗可以坚定而决绝地对徐磬说他的规则是他抓住的东西,他不会放开——但是他对任何人都可以建立起来的坚不可摧的防线,在卢诗臣的面前总是轻易地溃不成军。
  卢诗臣感觉到李松茗揽在自己腰身的手臂愈发收紧,仿佛要将自己按进他的骨血之中,不可分离。他的手臂那样的用力,声音却有些颤抖,“哪怕是……哪一刻,哪一个瞬间。”
  卢诗臣沉默了许久,仿佛像是被取下了发条的玩偶。在这长久的沉默里,刚刚歇下去的雨势又骤然猛烈了起来,敲击在玻璃上仿佛最激烈的鼓点,只为了拉开帷幕,上演最终的、最残酷的真相。
  这漫长的沉默让李松茗生出些期待,期待卢诗臣不忍说出否定的答案;又让李松茗惶恐,惶恐卢诗臣可能正在酝酿的残忍的裁决。
  窗外一声惊雷将声控灯都震得亮了起来,而李松茗最终还是看见卢诗臣张开那双吻起来甜蜜而热烈的双唇,用温和的声音,说出最残酷的话语:
  “没有。”


第92章 高烧
  “没有”两个字从卢诗臣的双唇中吐出,仿佛一把最锋利的剑,直直地刺进了李松茗的心脏。
  李松茗的喉咙仿佛被人扼住,连亲吻的时候也没有感受到的窒息感袭击了他,字句仿佛要通过重重关隘才能从他口中涌出,他声音颤抖地说:“我不信。”
  一定是他听错了。
  “你想要听多少次,我都可以说,说到你相信为止,”卢诗臣将那残忍的两个字扩展开来,“我没有喜欢过你。”
  “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答应和我交往?”
  “喜欢并不是交往的条件……”卢诗臣轻笑了一声,仿佛是笑李松茗的天真,“只是觉得那一次我们在床上挺合拍的。”
  李松茗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那就不要分手,就算——”
  就算只是身体上的关系。
  “刚刚已经说过了,”卢诗臣的声音变得有些冰冷,“我厌倦了。”
  一种超越了肉体所能承受的疼痛袭击了李松茗的心脏,锐利疼痛感从胸口蔓延开来。一瞬间,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流尽了,李松茗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了最深最冷的冰窟之中,身体冰冷,四肢僵硬,生命和灵魂的机能都正在渐渐流失。
  只有一个人能够救他,而这个唯一能够救他的人,却以最残忍的姿态毫不犹豫割断了绳子,让他被寒冷深埋。
  李松茗并非不知道他和卢诗臣的开头太潦草,不符合李松茗所认为的一段感情应该有的正确步骤,从身体开始的关系,就算他再怎么样自欺欺人,也无法认为卢诗臣答应和自己在一起是因为喜欢自己。
  他并非不明白这样的事实,但是他天真地以为,时间和真心可以改变一切。
  这段交往的时间里,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他真切地觉得自己是靠近了卢诗臣,打动了卢诗臣的。比如他们每一个耳鬓厮磨肢体交缠的时刻,比如他们第一次约会之后牵着手走在街边的时刻,比如他们一同骑着机车任风流过耳畔的时刻,比如他们一起看着冬紫罗盛开的花朵的时刻……
  原来并没有。
  原来在卢诗臣那里,没有这样的时刻,他只用那个字,就残忍地否决了李松茗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李松茗浑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了一副虚弱的空架子,钳制着卢诗臣的手也瞬间地失去了力道,卢诗臣很轻松地就挣脱了他。
  而后卢诗臣又说了一些话,大约是一些劝慰的话语吧,他却仿佛处在真空之中,只能看着卢诗臣的唇张合着——可是,最残忍的话都已经说出了口,这些虚假的温柔又有什么样的意义?
  “现在雨太大了,”他最后听见卢诗臣说,“等雨停了再回去吧。”
  卢诗臣的叮嘱体贴无比,温柔得仿佛恋人之间缠绵的道别,而非一个残酷的刚刚才宣告过对李松茗毫无感情的情人。
  李松茗不太能够回忆得起来自己是如何离开医院的,如何回到家的。
  反正,肯定并未听从卢诗臣等雨停了回去——李松茗只依稀记得自己走出医院,瓢泼大雨砸在身体上甚至发痛,但他毫无所觉。途中有出租车停下问他是否要搭车。李松茗记得自己上了车,但是和司机说了些什么话完全不记得。
  回过神来的时候,李松茗发现自己已经浑身湿淋淋地坐在了自己家中,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没有开灯,如同一只游荡在冷雨夜中的孤魂野鬼。
  已经完全湿透的衣物紧紧地贴在皮肤上,发梢上的水滴顺着脖颈流淌进衣领里。
  太冷了。
  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没有一处不是冷的,李松茗冷得浑身都在颤抖。
  他近乎麻木而茫然地胡乱而迅速地洗了澡,在床上将自己严严实实用被子地包裹起来,如同蚕蛹一般。
  但是即便如此,那种听见卢诗臣说出“没有”两个字之后从身体深处蔓延出来的冷意,似乎一直都未曾消散,如绳索一般,紧紧地勒住李松茗的身体,让他无法逃脱。冷意深入骨髓,冻的李松茗失去了意识,几乎是昏睡过去了。
  到了夜半的时候,这冷意又变作了一团仿佛能将人烧毁的烈火,烧得李松茗头脑发昏。
  李松茗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是发烧了。
  李松茗知道此刻应该起来吃一点退烧的药。然而因为他的身体素质一贯不错,基本上都不生病,所以他也并没有备常用药的习惯。而且他一点力气也没有,连支撑自己从床上坐起来都异常艰难,在雨中打湿了的手机也不知道能不能用……
  混沌的大脑无法支撑李松茗从医学的角度思考自己此刻应该做什么,他什么也不想管,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此刻大脑也仿佛被灼烧的一干二净,他什么也不用去想。
  不用去想卢诗臣的温柔,也不用去想卢诗臣的残忍。
  窗外的雨依旧还淅淅沥沥地在落着,萦绕在李松茗的耳边,如最佳的催眠乐曲,让李松茗沉浸在一种昏昏沉沉的状态之中,无法清醒。李松茗隐约还听见了自己手机的铃声一直在响,模模糊糊地想,手机还没有被淋坏啊……但是雨声太大了,铃声混合在其中,飘渺而遥远,又让人几乎以为是幻觉。手机他放在哪里的?是在书桌上吗?
  李松茗的大脑处于一种极其混沌的状态之中,没有任何的心思去分辨这是真实还是幻觉。
  不知道响了多久,那如同幻觉一般的铃声终于彻底的消失,只剩下了绵绵雨声,李松茗开始彻底地陷入无比混乱的梦境之中。
  他梦见许多碎片化的画面,都是和卢诗臣有关的记忆的再现。他时而梦见卢诗臣温柔的吻,时而梦见卢诗臣亲昵地叫他的名字,时而梦见卢诗臣转身决然离开离开的背影。
  梦见的最多的,是楼道昏暗的灯光中,面对李松茗问出的“你喜欢过我吗”,卢诗臣张着红润的、柔软的双唇,冷漠地说道:“没有。”
  如同循环播放的影片,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
  纷繁的梦境里,李松茗还能够听见雨声绵绵不绝,听见有脚步声在来回走动。
  家里进小偷了吗?
  随便吧,他提不起来任何的力气去查看。
  突然间,有亮光刺激着眼皮,他的身体还仿佛沉在水中,被水草密密麻麻地缠住了手脚,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看着水面折射进来的光。
  天亮了吗?今天这个样子应该没有办法去上班了,应该要请假吧……李松茗的思绪四下漫游着。
  李松茗模模糊糊地想,然后她发现好像并非是天亮了,而是开了灯,他的耳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很轻,融入了还未停歇的雨声之中,像是幻觉一般。
  强烈的光线反而视线太过于模糊了,李松茗只能看见身前有一个纤瘦的轮廓。
  但是即便如此的模糊,他也能够辨认出眼前的身影是谁。
  是那个和方才无数的梦境碎片里一模一样的身影。
  是一场新的梦吗?
  那身影似乎要转身离去,李松茗急不可耐地伸出手去,拽住了一点衣袖的布料——微微湿润的、棉质的布料,布料细密的纹理摩擦着李松茗的指腹,真实得李松茗要以为卢诗臣真的就在他的眼前。
  这一次又是梦见了和卢诗臣之间的哪一段记忆?李松茗快要烧糊了的大脑无法厘清,他掀开沉重的眼皮,失神地看着眼前逆着光怎样也无法看清的面孔。
  “卢老师……”李松茗干涩的喉咙艰难地吐露出字句,他紧紧地拽住手中的那一点衣袖布料,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别走……”
  一时间静默蔓延着,李松茗连自己因为高热而变得粗重的呼吸也清晰可闻,口鼻之中呼出的热气,让李松茗的视线愈加的模糊起来,眼前卢诗臣的身影仿佛变成了一张被雨水打湿的照片,完全成了扭曲的色块,完全无法看清。
  太热了。
  李松茗的手更加紧地拽住了手中那一点衣袖的布料,还微微带着一点湿意的布料传递给指腹一点凉意,这一点微末的凉意仿佛能将李松茗从这极度的热之中拯救出来。
  “好热……”李松茗低声喃喃着,“别走……”他的唇舌干涸得仿佛一块久旱的土地,绝望又哀怜地渴求神灵的雨露。
  良久,李松茗听见了一声长长的、轻轻的叹息,如一缕抓不住的薄雾,在房间里蔓延成一片广袤的轻纱,轻盈地笼罩住李松茗。然后一只带着凉意的手掌覆盖在李松茗的额头上,连带着李松茗的眼睛也覆盖住,“我不走。”
  原来还是在梦中吗?
  只有在梦中,卢诗臣才会因为他的恳求而留下。
  但是即便是梦,李松茗也想要抓住。他滚烫的手抓住了覆盖在自己额头上那只微凉的手上,闭着眼睛用滚烫的脸颊蹭了蹭那只手。
  李松茗还用同样烧得滚烫的双唇在那掌心游移着,像是亲吻,又像只是贪恋那掌心的凉意。他呼出的热气全都扑在那掌心,将那微凉的掌心也熨热了,“不要分手,不要骗我……”李松茗模糊的呓语方从唇中涌出便落在了那掌心,仿佛全部被那只手完全抓住了。
  温柔得仿佛云一般让人想要彻底陷进去的声音说道:“好好睡一觉吧,什么样的事情都会过去的。”
  睡一觉吧,或许一觉醒来,会发现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噩梦,他和卢诗臣,还是好好地牵着手。
  于是,李松茗在温柔的声音和安抚之中终于沉沉的睡去,再没有做那些凌乱的梦。
  醒来的时候李松茗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不过至少是下午了——李松茗的卧室是偏西的,下午才能够照进来阳光,他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了进来。
  他这一觉看来睡了不少的时间。
  他的思绪还有些混沌,大脑一时间是茫茫然的,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昨夜淋了雨发烧了,他记得自己做了好多的梦,温柔的,残酷的,全都与卢诗臣有关。
  李松茗的视线无意识地在卧室里游荡着,然后落在了床头上。床头上放着他的手机,还有一只还装着半杯水的玻璃杯,以及一盒打开的退烧药。药盒已经被打开了,一板药片从盒子里伸出半截,显然是已经吃过的。
  药……
  李松茗的心猛然一震。
  他的家里没有退烧药,他也没有任何出去买药或者让人送药上门的记忆。
  是谁?
  李松茗的内心猛然地激荡了起来。
  是谁给他吃的退烧药?是谁给他贴的退烧贴?
  李松茗骤然想起来昨夜在梦里抓住的那一点衣袖,还有盖在他的额头上冰凉的手掌,以及耳边温柔而无奈的劝慰。
  难道那并不是梦吗?卢诗臣昨天夜里真的来过吗?
  与此同时,卧室外的客厅里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开门进来了。
  李松茗的心潮瞬间翻涌起来,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了被子,连鞋都顾不上穿,踩着冰凉的地板就往卧室外走。站起来的时候,李松茗发现自己的额头上还掉下了一张退烧贴,啪嗒一声掉在地面。
  因为烧很明显还未完全退却,李松茗的口中呼出的气息还是烫的,发烧消耗了太多身体能量,他还有点头昏眼花,身体是虚软的,踩在地面上仿佛是踩在云端一般轻飘飘的,甚至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扶住了床沿才勉强重新站起来。
  他完全顾不上自己是否站稳,急忙就拖着无比沉重的身体,以惊人的速度两步并作一步地朝客厅跑去,他气喘吁吁地扶助门框,望向玄关。
  玄关有一个身影,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正在关门。
  “卢——”李松茗还没有看见人,口中已经立刻叫出他心中所想的那个名字。
  然而,看到了玄关的身影之后,来人还未转过身,李松茗就已经意识到那并非他预想的身影,一个字才刚刚从唇舌中之中涌出,立刻就被咽回了喉咙之中。
  不是卢诗臣。
  李松茗心中方才翻涌起来的冲天的浪潮瞬间颓然地倒下,无声无息地湮灭于广阔的沙滩上。
  而来人听见动静,关好门转过身,看见李松茗,脸上的表情既惊讶又担忧,说道:“哎呀,你终于醒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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