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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笼中_分节阅读_第53节

肉肉喵 18789字 2024-02-13
  年幼的凌思还没有从母亲的死亡之中回过神来,便猝不及防地从遗物的日记中窥见自己身世的秘密。
  母亲刚刚意外离世,又得知了自己和父亲之间并无血缘关系,李松茗不知道对于一个刚刚才十岁的女孩来说会是怎样的打击,他很难想象,那时候的凌思,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
  “妈妈没有了,爸爸也‘没有’了,那时候我其实很害怕,我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是那样的。”凌思原本就很依赖凌稚仙,母女间的关系是很好的,如果一切顺利,在凌稚仙的耐心的解释和安抚下,大约凌思是能够慢慢地接受自己的身世的。
  但是母亲如此出其不意地离开了她,她的依赖对象便自然而然地换成了多年来一直有着父亲的名义的卢诗臣。偏偏这时候她又知道了自己并非卢诗臣的亲生的孩子,她叫了那么多年的“爸爸”,本质上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
  凌思偏过头去,声音有些微微发颤:“我讨厌他总管我,但我又害怕他真的不再管我,原本我跟他就没有任何的关系。”
  卢诗臣其实可以随时抛下她,他对她原本就没有任何义务。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面对可能被抛下的恐惧,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利用反叛的行为来试探家长的底线。尤其是在是卢诗臣爆发了“骗婚”和“插足他人感情”的丑闻之后,凌思更加意识到,这原本就是卢诗臣不应该承受的纷扰,于是凌思的恐惧之中又多了一分愧疚,复杂的心态之下,带来的后果就是让凌思的叛逆行为更加变本加厉。
  卢诗臣越加严厉地管控她,她越加觉得不安和矛盾——因为她不知道,这没有血缘的牵绊,只有父亲的名义的亲情,支点和底线到底在哪里。
  “卢老师……”李松茗问了一句有些拗口的话,“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他应该还不知道吧。”凌思说,“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希望他一直容忍我,还是希望他干脆就直接说我不是他的女儿,他没义务管我,很奇怪吧……反正,我自己没有勇气说出来,”凌思眨了眨有些湿润的眼睛,“很软弱吧。”
  李松茗将凌思落在被子上面的被折断的牙签小节捡了起来,“你才十几岁,软弱一点也没有关系。”
  凌思吸了吸鼻子,说道:“松茗哥,谢谢你肯听我讲这些。”
  知道自己的身世这些年来,凌思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也畏惧和任何人说。没有想到,阴差阳错之下,今天居然意外地对着李松茗说了出来。
  “不过,你跟卢老师……或许应该好好谈一谈,今天和我讲的这些话,你应该和他讲一讲。”李松茗说,“卢老师说过,你永远都是她的女儿,这么多年他都没有因为血缘关系而介意你,以后也更不会。”
  沉默片刻,凌思揉了揉鼻子,声音还带着一点粗重的鼻音。不过她笑了笑,眼神之中的沉重卸下去了几分,说道:“就当我跟你这里预演了一次吧。”
  预演怎样和卢诗臣开诚布公地谈论自己的身世。
  凌思讲完了自己的身世之后,病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凌思将平板的盖子翻翻盖盖了一会儿,然后又问道:“松茗哥,你们闹矛盾……是因为我吗?”
  她指的是方才李松茗说他跟卢诗臣之间“有点矛盾”的事情,她能那样早的就察觉到李松茗喜欢卢诗臣,能察觉到李松茗和卢诗臣在一起,自然也能够察觉到这些天两人之间的裂痕。
  “对不起,”凌思道歉,“都怪我太任性了。”
  “不要想太多,不是因为你。”李松茗说。
  凌思的事情,最多不过是导火线,李松茗其实很清楚,他和卢诗臣之间,原本就埋藏着许多暗雷,近来的过于甜蜜和安稳的日常让李松茗已经忽略了,他们的开始是不清不楚的,有着许多悬而未决的问题。
  “那你们……还好吗,会……会分手吗?”凌思问。
  “不会的。”李松茗依然如此说,也只能如此说。他能肯定的只有自己,能掌握的只有自己的心。
  凌思松了一口气:“其实最开始我没想到他能跟你在一块儿,他以前的对象我有些见过,都不是你这款的。”
  李松茗纷繁的心绪被抚平了一些,问道:“我是哪一款?”
  “喜欢他的。”凌思说。
  李松茗还没有来得及仔细地探究这个答案,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了交错着的两道脚步声,其中一道脚步声是李松茗很熟悉的频率,他立刻回过头去,便看见了那张自己日思夜想、无比怀念的脸庞——是卢诗臣回来了。
  他站了起来,“卢老师”三个字滚到舌尖还没有流出唇齿,卢诗臣背后闪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上的过于热情洋溢的笑容是李松茗无比厌恶的。
  是徐磬。
  卢诗臣看见李松茗愣了一下,还没有说什么话,徐磬也已经看见了李松茗,对他很是熟络而自然地打招呼:“李医生也在啊?”


第89章 我的规则
  “什么时候来的?”卢诗臣问李松茗,“怎么不提前讲一声。”
  提前讲了的话,或许卢诗臣会找出来各种各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拒绝他的到来吧,李松茗想。
  “……刚刚来的。”他们的对话平淡得仿佛只是点头之交,而非一对曾经亲密交缠、如今满是裂痕的情侣。李松茗注视着卢诗臣,还没有望进卢诗臣的眼眸之中,卢诗臣已经移开了视线,跟徐磬说道,“你先坐会儿吧。”
  “林阿姨呢?”卢诗臣又问凌思。
  “刚刚出去了,说是有什么东西要去拿一下,一会儿就回来。”凌思也已经收拾好了方才和李松茗交谈隐秘往事的心情,恢复了平常的样子。
  李松茗有许许多多没有形成流畅的、有条理的语句的话想要和卢诗臣说,但是卢诗臣却总没有给李松茗留下交谈的间隙,而且眼下有凌思在,还有徐磬在,那些没有具体形状的言语也一时无法说出口。
  “好久不见了啊李医生。”徐磬跟在卢诗臣的身后走进了病房,以一副很熟的姿态和李松茗打招呼。他的手里提着一个很精美的花篮,花篮里拥簇着看病人很常送的百合花、满天星之类的花朵,热闹地挤在一起。
  “徐先生怎么在这里?”对于徐磬,李松茗实在无法维持出一副和善的姿态,语气有些生硬地问道。
  他可以将卢诗臣手机里徐磬发来的信息全部都删掉,却依然无法斩断卢诗臣和徐磬之间的关联。徐磬的到来让李松茗意识到,只要他的手稍稍松开一点,卢诗臣就会迅速地投入他
  将他锁起来,再也不能离开自己……那些过于阴暗的想法,再一次难以抑制地翻涌了出来,李松茗从未想过,原来爱一个人有时候是这样可怖的一件事情。
  “这不是听说卢医生的女儿生病了么,想着来看看。”徐磬还要定期到医院检查身体,只是这一次复诊没有看见卢诗臣,他跟科室里的人都混得很熟,顺口一打听,便知道卢诗臣的事情了,所以就专门来看望一下,他看着病床上的凌思,摆出和善的微笑,问道:“你就是小思吧?和卢医生长得真像。”
  因为不知晓卢诗臣和凌思的实际关系,徐磬这一句明显带有恭维性质“和卢医生长得真像”颇有点恭维错了地方,卢诗臣和凌思两个人的神情都有一些微妙。
  不过凌思与卢诗臣的关系内里的事情,自然不可能是逢人就说的。于是他们都将徐磬的这句客套话默契地忽略了过去。凌思也打了招呼:“叔叔好。”她不认识徐磬,只礼貌性地笑了一下。
  “我姓徐,是卢医生的——朋友,”徐磬倒是挺不拿自己当外人地跟凌思打招呼,他把朋友两个字说得很是婉转暧昧,然后将手里的花篮往上提了一下,语气有些亲昵地问卢诗臣,并且身体明显朝着卢诗臣靠近,“卢医生,这个放在哪里啊?”
  在卢诗臣开口之前,李松茗站起了身来,走到了卢诗臣和徐磬中间,用身体当做分界线,将两人隔开了,以一种有些强硬的姿态将花篮拿了过来,说道:“给我吧,我拿去放。”
  徐磬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李松茗,说道,“那劳烦李医生了,诶,等等,”徐磬从花团锦簇的花篮边缘抽出一支单独的花来,又和卢诗臣说道,“卢医生,这支花是送给你的,”似乎是怕卢诗臣拒绝,他还补上了一句,“是买花篮的时候花店附赠的。”
  那是一支单独包装的红玫瑰,花朵鲜艳欲滴,花瓣上还有细细的水迹,仿佛是刚刚才从清晨的露水中摘下来的一般。玫瑰花用牛皮纸和透明的玻璃纸一起包着,底部还扎着和玫瑰的颜色很相近的红色丝绒带子——从包装的精美程度来看,显然并不太像是附赠的。
  卢诗臣瞥了一眼李松茗,和李松茗的目光正好撞上,然后又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落在那朵玫瑰花上,然后伸手接了过来,挑唇微笑着说道:“多谢了。”
  “卢老师,”李松茗握紧了手上花篮的把手,藤编花篮的藤条勒进他的掌心,他抓住了卢诗臣手中的那只玫瑰,和卢诗臣说道:“这朵花……我一起放到那边去吧。”
  卢诗臣的目光从玫瑰花上再一次移到了李松茗的脸上,和李松茗对视,两人交接的视线仿佛凝成了一股强韧的丝线,将彼此都紧紧地拴住。玫瑰花精美的包装纸已经被李松茗的手捏得有点变形,卢诗臣也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这只短短几秒的时间里,气氛变得有些胶着起来,空气里流动着某种一触即发的东西,仿佛是只待点燃引信的炸弹。
  正在这个时候,林阿姨回来了,她的声音打破了病房里突然间略微有些滞涩的空气,说道:“陆先生回来了呀。”
  卢诗臣这才松了手,任由李松茗将手中的玫瑰抽走,问道:“林姐,您这是去哪里了?”
  “不好意思啊卢先生,”林阿姨拎着手里的一个袋子道歉,“刚刚我同乡给我送个东西来,我看李先生在,就出去拿了一下。”
  卢诗臣倒也没有说什么,在林阿姨走进了病房之后,他终于松了松手,任由李松茗将手中的玫瑰抽走。然后又问林阿姨:“小思今天的片子去照了吗?”
  “刚刚我去问的时候医生说人有点多,让我们等到晚一点再去。”
  “这样啊。”卢诗臣表示知道了。
  林阿姨也注意到了徐磬,她一面将手上的东西放下,一面说道:“有客人来了呀。”
  徐磬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卢诗臣和李松茗之间瞥了几眼,因为林阿姨的话,便笑着又自我介绍了一遍:“您好,我是卢医生的朋友,叫我小徐就好。”
  卢诗臣刚去了派出所处理事情,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袋,是从派出所拿回来的一些车祸事故的纸质材料,和林阿姨说完了话,便转身去拉开床头的抽屉,先将手上的文件袋放进抽屉里。
  对于李松茗抽走自己手上那支玫瑰的行为,卢诗臣什么话也没有说,没有再看李松茗一眼、某种沉甸甸的情绪在李松茗的心中积压着,但是他却一点也无法移开和宣泄出来,他只能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花篮和玫瑰花,拿着它们转身走向了窗台。
  来探望凌思的人也时常有送花的,之前李松茗还常来的时候,会将来访者送的花都整理一下,抽一些插在窗边的花瓶里。
  大概是近来探望的人应当是少了许多了,也没有什么人送花,无论是林阿姨还是卢诗臣,都并不如何关心窗台前的花。窗台前花瓶里的花都已经有些枯萎了,现在有了新的花,李松茗既然当着所有人的面揽下了安放花朵的活儿,自然就要做到底了。
  李松茗一边将花瓶里旧的花取出来,一边听着其他人说话。
  林阿姨是个很热情的中年妇女,对于每个来探望凌思的人都很热衷于聊一聊,对徐磬也不例外。徐磬也生性热情,倒是跟林阿姨聊得很热络。
  “小徐先生和卢先生看起来关系不错呢。”林阿姨说。
  “那是当然,卢医生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呢,放在古代那是要以身相许的那种,你说是吧卢医生?”
  “别听他胡说,”卢诗臣笑着说道,“医生的职责而已。”
  几个人聊得很欢畅,气氛融洽,只显得李松茗跟他们之间仿佛竖起来一道厚厚的墙壁,被泾渭分明地分隔开来。
  因为分了神去听他们说话,李松茗插了两朵花到花瓶里面去才发现自己忘记换水了。于是他只好又将花瓶拿起来,准备先去接水。
  走开之前,他的目光落在被他放在窗台上的那朵红玫瑰上。
  李松茗去往卫生间的时候,林阿姨和徐磬正聊得热络,无暇看李松茗在做什么,凌思正在划拉着平板刷微博,卢诗臣倒是看了他一眼,大概也并没有注意到,李松茗将那朵玫瑰花和手中的花瓶一同带进了卫生间去。
  进了卫生间之后,李松茗先是关上了门,将花瓶放在了台面上,然后低着头看被他一起拿进来的那朵玫瑰。
  外层的包装纸已经被李松茗捏得变了形,精美的包装已经失去了本来的样子,因为李松茗捏得太用力,玻璃纸在他的手里发出簌簌的响声。他看着那朵玫瑰花看了很久——红色的无比鲜艳的花瓣,点缀在旁边的深绿色的叶片,无一不让人生厌。
  李松茗的掌心猛然一收,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玫瑰的花茎已经被他的力道隔着包装纸折断。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将那支玫瑰连同包装纸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反正,卢诗臣说过不喜欢玫瑰,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就扔掉好了。
  李松茗看着垃圾桶的桶盖合上,那朵令人生厌的玫瑰完全地消失在视线之中,令李松茗的心情松快了几分,心上挤压的沉甸甸的东西似乎都变得轻了一点。
  等到李松茗拿着换完水的花瓶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只剩下了徐磬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头玩着手机。听见李松茗的动静,看见李松茗疑惑的眼神,徐磬解释道:“凌思有个检查要做,卢医生和林阿姨一起带她去了。”
  李松茗想起来方才卢诗臣和林阿姨确实是聊过这件事情。
  徐磬跟李松茗说完便起身去了卫生间,李松茗则拿着花瓶重新走回了窗台前继续插花。不过插花之前,他先给卢诗臣发了消息,装作并不知道一般问卢诗臣他们去哪里了,然后才继续插花。过了好一会儿,卢诗臣的消息才回了过来,说是给凌思照个片子去了。
  “李医生似乎不太喜欢我啊。”徐磬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卫生间出来了,突然说道。
  李松茗没有看徐磬,不甚在意地说道:“徐先生多虑了。”
  “是吗?”徐磬抱着双臂靠在墙边,好整以暇地看李松茗,说道,“我刚刚在卫生间的垃圾桶里,看见一个很眼熟的东西呢,李医生知道怎么回事吗?”
  李松茗当然心知肚明徐磬说的什么——说的就是那朵被他扔到了垃圾桶里的玫瑰,他丝毫没有被人抓包的窘迫,而是不咸不淡地说道:“是吗?那徐先生挺厉害的,连垃圾也觉得眼熟。”
  “以前没看出来,李医生还挺牙尖嘴利的,”面对李松茗将自己送给卢诗臣的花扔掉这件事情,徐磬倒是没有显露出来生气的样子,“李医生扔掉我的礼物,就不怕卢医生生气吗?”
  “他不喜欢玫瑰,”李松茗说,“自然要扔掉了。”
  “哦?李医生倒是挺了解的呢。不过,”徐磬挑了挑眉,“就算他不喜欢……李医生是以什么身份如此擅作主张?”
  李松茗这时候转过身来,他的手里拿着一枝花和一把剪刀,直视着徐磬,不躲不闪,或许是有了向父母、向凌思出柜的经历打底,再一次说出自己和卢诗臣的关系,李松茗已经没有了丝毫的犹豫和紧张,“恋人的身份。”
  听着李松茗的“自爆身份”,徐磬倒也并不觉得惊讶,从李松茗和卢诗臣的氛围中,他对两人的关系早已经有所预感。所以,他反而以饶有兴味的目光打量着李松茗:“我还想卢医生怎么好一阵子不理我了呢,今天倒是知道一点原因了,”他慢悠悠地说,“不过,李医生确定吗?我可是听说,卢医生最近好像分手了呢。”
  李松茗说:“那徐先生应该听错了,我们没有分手,我们不会分手的——况且,我和卢老师之间的事情,和徐先生一个外人没有什么关系。”
  “抱着一个玩具不肯撒手,是小孩才干的事情,”徐磬说道,“李医生,成年人有成年人的规则,结束游戏的时候最好要体面一点。”
  “卢诗臣不是玩具,我也不是小孩,我不在乎你们的规则,”李松茗用手中的剪刀剪掉了一截花茎,插到花瓶里,“我的规则是——我抓住的东西,我不会放开。”


第90章 暴雨已至
  卢诗臣很快就带着凌思做完检查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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