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29
周松瞥一眼他微微泛红的鼻尖,抿了抿唇。
其实林二柱方才看到对方时,周松是不打算过来打扰人家的,他一个乾元总往人家一个坤泽面前凑,不大好。
只是既然知道了他在这里,总免不了要关注,频频的往这里看。
看到了他与那小男孩儿说话,也看到了对方被母亲带走之后他在纸上画了什么。
后来……他看到坤泽露出一个十分伤感的表情,像是下一刻便要哭出来一般,整个人都显得暗淡。
最终还是未曾忍住,走了过来。
周松抬头看看头顶的日光,低头道:“怎的不寻个阴凉地坐,这里太阳大。”
沈清竹抖一抖画纸上落下的麦壳,“此处离得近,看得更清楚些。”
麦场是用来打麦晒麦的,自然不会在中间种棵树给人乘凉,他想近些看,只能顶着日头了。
如此,周松便不知该说什么,也不好开口劝人家回家去。
“周小子!”
钱婶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他看过去,对方招招手,“让沈小郎过来喝口水吧!”
周松回头看坐着的人。
“也好。”沈清竹点点头,没拒了对方的好意,站起身,准备去收拾放在一边的东西。
周松走上前,帮他将纸筒与砚台拿起来,一言不发的转身先走在前面了。
沈清竹顿了下,抬脚跟上去,手中只拿着那幅未完的画与一支笔。
“天气这般热,又都是麦壳皮,沈小郎怎的跑到这里来了?”看见他来,钱婶笑眯眯的从陶罐里给他到了碗水,“快喝些,头上都出汗了。”
沈清竹道了声谢,伸手接过来,里面装的不是清水,是微微泛黄的颜色,喝了一口,是清新的草木气,还有点淡淡的花香跟苦味。
看出他面上的疑惑,钱婶笑着解释,“是我们自己在山上摘的小野菊,泡水喝能去火,沈小郎喝的惯吗?”
没有什么古怪的味道,沈清竹完全能接受,他点头,“可以,谢谢婶子。”
“那就成。”钱婶笑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些欢喜,“对了,你待会儿便坐这处吧,没那般晒。”
沈清竹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是一高一矮的麦杆堆,因为是挨着的,所以坐在矮的那堆上,刚好是在高的那堆投下的阴影里,不会被太阳晒到。
周松已经顺势走过去,将他的东西都放在了那里,还把麦杆整理了下,让人坐的更舒适些,最后,还铺了条叠起来的布单。
这条布单是晚上在这里守夜时要盖的,麦子要晾晒几日,自然不能收走,必须要在这里守着。
他在心中庆幸,还好带过来这条是刚洗过的,干干净净的只有皂角的味道。
“沈小郎过去坐吧,我们也还要忙呢,不打扰你作画。”钱婶见他将一切都打理好了,脸上笑意更浓,这周小子平日里看着硬邦邦的,真遇上了心上人,原来也是个体贴的。
沈清竹莫名其妙便被他们安排好了,也没法儿拒绝,只得走过去坐下,别说,是比在那边舒服的多,太阳晒不着,坐的地方还软。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钱婶对他好像比上回见面热情了许多。
虽然之前也很好,但毕竟算是陌生人,难免带着些客气跟疏远,这回……
看他的眼神,莫名像是在看自家孩子。
默默在一边干活儿的林二柱看着他娘跟他松哥对着人家献殷勤,无奈的摇摇头,太明显了,真是太明显了,是个傻子也能感觉出来不对。
将人安置妥当,周松总算是能放下心干活儿了,手上的动作比之前还要有劲儿利落。
沈清竹将视线放在他身上,看着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着力量之感,劲瘦的腰身,宽阔的肩背,结实的一双长腿,还有露出的麦色小臂,线条漂亮且有力。
尽管他只是一个乡下的庄稼汉,却也是十分出色的乾元。
沈清竹觉着,如果他能生在京里,成长在大户,定能成为人中龙凤,拥有难以遮掩的光芒。
如此想想,他可惜的同时又矛盾的觉得,现下这般也没什么不好,那种地方鱼龙混杂,勾心斗角,成长在那样的环境里,这人或许便没有这般的纯粹了。
垂下眸,他发现自己在想这些事的时候,不知不觉便将对方劳作的模样画了下来,正是高抬梿枷的动作,匀称结实的身型在丰收之景中也十分醒目。
沈清竹笔尖微顿,心道,这般的人,其实不管在哪里,都掩不住其身上的光芒。
坤泽的视线时不时的落在自己身上,周松能感觉得到,他心跳如擂鼓,只能更加卖力的干活儿来遮掩。
他不知道对方在看什么,脑子里不停思考自己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妥,衣袖好像忘了放下去,对方会不会觉着他失礼?
身上出了许多汗,后襟好像还湿了,看着稍显狼狈吧?
为了干活,他特意穿了一件旧衣,已是洗的发白,有好几处补丁,裤腿上好像还破了一处没来得及补,是不是有些没边幅?
这些事情不能细想,越想越觉着自己现下不能入眼。
“松哥?松哥?!”
提高的音量在耳朵边炸开,周松回过神,对上林二柱有些无言的脸,“怎的了?”
林二柱指指地上,“麦子该换了,再打下去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