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松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也是这样玩儿的?”林二柱看见这般景象,颇为感慨。
周松看他一眼,“是你。”
林二柱被他一噎,无法反驳。
周松从小性子便稳重,来了麦场也是帮着父母干活,从不乱跑玩耍。
那时他尚未化分,瘦瘦小小的一个,林二柱头回见他时,还以为他年龄比自己小,做出一副哥哥派头,说要带他玩儿。
后来得知对方比自己大,还哭了好久,说弟弟没了,让两家的大人哭笑不得。
周松却是给他递了个布巾擦脸,说他哭得丑,结果他哭的更凶了。
回想起自己幼年糗事,林二柱抬手摸了摸鼻子,觉着自己还是换个话题比较好,免得对方也想起来,到时肯定会用眼神嘲讽自己。
“那边有空地,我们过去吧。”
钱婶在他俩聊天的时候已经找到了地方,拍了拍自家儿子将车推过去,还有好几趟麦子得运呢。
麦场上不少人在拍打脱粒,麦壳皮飞的满天都是,走一圈就能沾一身。
村里人都已习惯这些了,走在其中面不改色。
钱婶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放下的麦子,让他们回去运送下一趟。
空地算不上大,他们的麦子一回晒不完,估摸着得分成几回。
跑了几趟,将麦子卸下,林二柱热的满头汗,坐在空掉的板车上擦了把,又喝了几口水。
转头看一眼虽然热,但是稳如泰山的他松哥,林二柱表示学不来,放下陶碗站起身。
“干活吧,早点忙活完早点歇。”
不用他说,周松已经在打麦子了。
脱粒也算是个力气活,这么些麦子都打完,有时候比收几亩地还要累,其他人家一般都是轮换着来。
周松都是自己干,林二柱这两年也不让他娘帮忙了,宁可自己中途多歇歇做的慢一点。
他娘早些年拉扯他长大很是操劳,身上落了不少毛病,经常胳膊疼腿疼的,收地的时候劝不住,这时候也愿意听一听他的话。
打了一波麦子,周松连头发上都沾了麦壳皮,他随意晃了晃头,将空掉的麦秸杆丢到一边。
没多大会儿功夫,已经是有一小堆了。
钱婶收完自家那边的麦秸杆,也会顺手帮他这边的收一收,以免等下堆的太多妨碍干活。
“等过了这段农忙,我非得睡几天不可。”林二柱将手中链枷杵地,撑着歇一会儿,缓一缓泛酸的胳膊。
钱婶好笑的看他一眼,“我管你睡他个十天半月呢。”
农忙结束后,村里人一般都会歇一段时间,之后想多挣些家用的便会去镇上找份短期的工做。
林二柱前两年也会去,但今年他不打算去了,家里现今还算宽裕,他媳妇儿也有了身孕,更想在家里陪着,免得孩子出生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不在身边。
他晃晃胳膊,准备继续干活,视线无意间一瞥,诧异的道:“哎,那不是沈小郎吗,他干啥呢?”
周松很快抬头跟着看过去。
第十六章
沈清竹在作画。
他在麦场靠边的位置,坐着一个低矮的麦秸堆,纸张铺在腿上,执着笔认真的描绘眼前热闹的农忙景象。
还在京里时,他画过冬日里最娇艳的红梅,春日里最灿烂的桃花,巍峨的楼阁,繁华的街景,这些都曾出现在他的纸上。
唯有眼前这般景象他不曾见过,虽不及那些美景,但却有一种更为朴实的生命力。
“哥哥,你在做什么?”
有个胆子大的小男孩儿“哒哒”的跑过来,凑到他身边去看他腿上的纸张。
沈清竹停下笔看他,笑道:“我在画丰收呀。”
“哥哥好厉害啊!”小男孩儿也不知听没听懂,但很配合的夸他,又盯着他的脸道:“长得也好看!”
沈清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儿,“人小鬼大。”
“小虎,你乱跑什么呢?”
一个衣着朴素的妇人寻过来,一把将自家儿子拉过去,一边不大好意思的对沈清竹笑笑,又低头教训道:“怎么能打扰人家呢!”
“哥哥好看。”小男孩儿不满的撅了撅嘴。
沈清竹看着他皱起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道:“无碍的,婶子,小孩子好奇罢了。”
那妇人又笑了笑,还是将自家儿子带走了,纸张可贵呢,再让她这毛小子给弄坏了。
沈清竹目送着他们离开,想了想,低头在画纸角落处勾勒几笔,母亲拽着调皮孩子的画面跃然纸上,混在一片忙碌的景象中十分有趣。
他垂眸看了会儿,弯唇露出笑,随后,又不知想起什么,笑意渐收,眸中流露几分黯然之色。
幼时他也曾有顽皮之时,母亲却不曾这般训他,总是温柔的帮他擦干净脸,让他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现下回想,竟已是十分久远的记忆了。
“麦壳沾到身上,不好洗。”
脚边多出一片影子,伴随着声音一道出现,沈清竹抬起头,“周松?”
来不及再说其他,鼻头便突的有些痒,还没等抬手揉一揉,下意识先侧开脸,打了个喷嚏。
沈清竹眨眨眼,用手背碰了下,原是鼻尖沾上了一片麦壳皮。
周松看了一眼,道:“会痒。”
沈清竹吸了下鼻子,感觉不到痒意了才道:“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