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90
寡嫂的话说得很直,可以说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留下,严霁楼略微沉默了下,便说好。
绿腰穿着鞋爬到炕上,换下那些床单被罩枕巾,包括头顶的夏布窗帘,然后统一抱出门去洗。
床单被掀起来的时候,严霁楼的脸忽然感到一阵灼烧,寡嫂的动作利落果断,像是要刻意揭去什么污点。
他开始迷惑了,她很讨厌他吗?
“药在灶房的地上,差不多最后一顿了,你自己去倒吧。”她低下头,手里拿着浣槌捣衣,一边叮嘱他。
严霁楼进去,果然,煎好的药砂锅在地上放着,冷冰冰地,像是张缄默的小嘴,吐出刺人的苦味。
严霁楼端起砂锅,连着药渣,一股脑倒进灶台底下盛炭灰的桶里。
他本来就用不着喝这个。
听见外面有人说话,严霁楼把拐杖重新抓过来,握在手里,然后走出去。
只见院子里站着一个高大的老人,头发斑白,但是脊背依然挺得笔直。
严霁楼叫了一声九叔公。
九叔公也看向严霁楼,首先下意识地看向他的腿,“小楼,你腿怎么样了?”
严霁楼说:“已经大好了。”
“那就好。”老族长点点头。
在他的腿上端详一会儿,又说:“再叫郎中看过没有,不会落下啥病根吧?”
“看过了,伤的不重,没有什么遗症。”
老族长叹一口气,“我最近是吃也不好,睡也不好,就怕你出点啥岔子,到时候试考不上,身子也坏了,你大哥才没了,也没留下点种息,你要是再有个好歹,咱们严家这一支,以后岂不是要绝后了?”
严霁楼缄默下来,称自己会尽快去。
老族长又说:“腿好了就早点回去书院吧,毕竟也快乡试了,听说杜老爷最近请了几个旧年的举人,给学生们讲乡试文章,你赶快回去,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是读书人,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只要能考中,日后自有你的好日子,咱们严家祖上也是阔过的,只是这么些年,也没出几个能念书的,好不容易在你身上看到点希望。”
说到这里,老族长朝绿腰的方向扫了一眼,“再说,你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天天待在家里,也不成个体统,你哥九泉之下,也不希望你这辈子就这么荒废了。”
老族长的这番话,似乎有些言外之意,严霁楼下意识看向井台旁边正洗床单的寡嫂,只见她正背对着他们,坐在自己的三脚小木凳上,浣衣的手一直没停过,姿态如常,好像什么也没听到的样子,于是他略微放下心来。
老族长唠叨一大堆,觉得该说的都差不多了,走到大门口,忽然又停下,转过身朝着绿腰的方向说:“对了,孙媳妇,最近你们娘家那面正交官粮,好像又闹起来了,你抽空回去看看吧。”
绿腰抬起头,把垂下的碎发捋到耳朵旁边去,露出个淡雅的微笑,“嗯,我知道了。”
洁白湿润的泡沫沾在她耳垂上,像是挂了串轻盈的耳环,等老族长出门,严霁楼猫一样靠上去,轻轻蹲在她身边,拿指尖替她抹去。
“嫂嫂。”
绿腰立刻闪躲开来,防备道:“你做什么?”
“嫂嫂这里沾到一点沫子。”他说着把掌心摊开给她看,指尖上果然沾着一抹白。
她站起身,错开与他的距离。
“快收拾东西去书院吧。”
方才老族长的话,她听出来里面暗含的深意,知道那里面的话一多半都是在点她呢,加上这段日子,她自觉小叔的表现也确实越来越古怪,所以赶快将床单晾好,进去换了新被褥,又点上熏香,将他连日以来留在自己屋里的气息都拂散。
到了夜间,按理说又到了学画的时间,可是绿腰今夜下定决心要避嫌,于是便特意避开他,始终一人独处,不过严霁楼并不放弃,他也有个好借口。
“昨天的画才画到一半,这样就放弃,那颜料和笔墨不都浪费了吗?”
绿腰是个节俭的人,听了这话,当即就被戳中了,犹豫着说:“要不,今天画完,以后就别再画了。”
严霁楼站在帘外,压下翘起的嘴角,郑重道:“嫂嫂说的正是,今天便只画这一回。”
“那你进来吧。”绿腰不情愿地说。
严霁楼进到房里来,手里抱着一堆丝纨还有颜料画笔,“上次的鼠毫笔嫂嫂不是说太软了吗,我便从那些哈萨克族人那里,买到一些狼毫,给你重新做了一支,试试吧?”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想:罢了,他的初衷也是为了她好。
学东西的时候他是半个夫子,自己扭扭捏捏,反倒落了下乘,何况已经跟着他当学生这么些天了,长短不在这一时。
于是收下笔。
严霁楼挪开镇纸石,将宣纸展开,上面正是昨夜画一半的秋山晴岚图。
漫山黄叶,清泉白石,烟云出岫,虽然只成就一半,却已经可窥全局瑰丽,更难得的是,笔墨间隐隐透出孤高奇逸之气。
“这里,用笔太随意,失了力度。”严霁楼指着画上某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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