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更怪了，“霍先生和你？还有东西可聊的？”
　　“你以为全联合署人都跟你一样，只知道闷头进灶房炒鸡蛋，”艾子唾弃他，“家长里短，七情六欲，风花雪月，哪个不能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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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霍先生结婚的第十个年头，庚大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倦怠。”
　　“因为霍先生的喜怒无常乱吃飞醋思维跳脱……”
　　“呃，所以这就是庚大人离家出走的原因？”
　　“啧，哪里是离家出走啊，明明是庚大人亲口对霍先生说的：他不要他了。”
　　“……这样吗。等等，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哦，这个啊，是霍先生半夜三更不睡觉，边绞手帕边怨怼地和我诉苦来着。”
　　“……”
　　第108章 我也看上了这头猪
　　怀特王登基的第二十年整，联合署迎来疾病与战乱。
　　事发西南边境区首当其冲，沦为重灾区。
　　布城郡。
　　自三日前陛下亲征带上七万大军过境，安营驻扎之后，人口本就不旺的郡城显得更为落寞，土街上行人不多，捂上面罩，个个缩脖子勾背，直视前路不敢多瞄，疑神疑鬼弄得人心惶惶，生怕多做了什么引火烧身。
　　没有人说得清席卷全境的怪病到底是什么，只知道一旦染上病发就是高热出血，呼吸困难，部分皮肤肿涨，瘀斑发绀。有时候好好的人在街上走着走着就突然倒地而亡，也有死在家里没人发现的，或许家里人也跟着一起断气。
　　驮车一天出城入城十来趟不止，在这世道人命廉价得像韭菜，一茬一茬割不完。车上堆放的尸体没有死者该有的尊严，似乎因病而死就已然给他下定受人唾弃的判决书。新鲜和腐烂的扭曲纠缠一块，堆堆堆，堆成山，还不够，不够，非要两匹马实在拉不动为止。
　　出城郊数十里迫近焦土战墟，反正越远越好，然后挖个大坑，越大越好，直逼这颗星球的地心。把死人丢进去，一把大火呼噜烧个没完没了，烧出肉的焦香与脏器的腥臭，撒上土自带的咸味飘香十里，引得乌鸦竞相撕啄。那些人死后阴魂不散，想必很是冤枉，因为就他们而言，自己究竟是怎么死去的真相也如此不明不白。
　　居住城郊的人接连几天闻到这股味儿，恶心得吃不下饭。
　　不常吃肉的人倒是聊以慰藉了，就着那股熏臭的肉味儿能凑合咬三个大馒头。
　　郊外有破宅，十几个年头没人住了，村里人疯传它闹鬼，但没人敢进去一探究竟，所以都不知道这地方其实是某个长相极其凶煞的人的临时窝。
　　这个长相凶煞的人就算用面巾覆住口鼻也还能让人瞧见一双怒目而生冷的眼，粗短眉毛作修饰，算命先生碰上都不敢直呼印堂发黑——怕被揍。到自家门口终于不用裹面巾了，他如释重负扯下来推开门，顺便扬臂一扔把今儿午饭丢给看家人：“接着！下次换你去了！”
　　“哦，”手一伸接到三个馒头，虽然寒酸但是十九岁的年轻人挺满意的，上嘴就吃，“城西包子铺那家买的？这么大个儿。”
　　“别说了，”霍凖摇摇头，日常叹一气，“昨天还开了三家，今天跑遍全城就只有城西那家了，人还多，带着钱赶上门也看着像要饭的，价钱也猛涨，单你现在手上吃的就要二十个王币。”
　　“二十个？今年做馒头赚大发了。”嘴里塞馒头，霍阗翘着二郎腿啧啧道。
　　“发的都是国难财，”霍凖冷笑一声，“对了，你去的时候记得要戴面巾，城门口官兵严查，但凡有点发热症状不仅不让进城还要被关押起来，最好小心一点。”
　　霍阗：“啊，这么麻烦？”
　　霍凖瞥了眼他因嫌弃而皱起的眉，“也不想想我们有多久没开张接活儿了，你有多久没出门，外面就变了多久的天。”
　　霍阗倒是浑不在意，倒躺在蓬松的草垛堆上没个正形，望望天，“……听说这次平叛把拜达堡那位都给招来了？真龙天子纡尊降贵来边境小城泥打滚，真是辛苦了。”
　　“你听谁说的？”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马婶和她家新来的小媳妇，”霍阗道，“妇人家家边洗衣服边开小会呢，不巧让我听了一耳朵。”
　　“……你这耳朵可听得可真有够远的。”
　　“嗳，谁让风往我这儿吹呢。”
　　馒头吃完了，十八九岁的年轻人伸个懒腰跳起来，随意掸了掸自己身上散落的馒头屑，“再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霍阗说，“等等等……也不知道等来的是传染病治愈还是我先被饿死。凖哥，今晚叫齐手下的弟兄，咱们干笔大的。”
　　霍凖当即反对：“今晚？会不会太仓促了些，况且灾疫横行，近来城内也确实没有什么恶霸豪奴猖獗……”
　　“难道现世太平就不会有盗贼强盗？”霍阗被他逗笑了，“凖哥，怕不是最近好人好事做多了让你错以为我们干的是行侠仗义的行当？我们是以什么起家的，烧杀抢掠你忘了吗？是今天你对手下败将心慈手软，明天他们就趁你不备反杀你的行当。对方是恶霸豪奴，是举世大善人，杀了得道升天抑或下地狱十八层，和我又有甚么干系？”
　　他被霍阗噎得说不出话，沉默良久。又听他侃侃而谈，谈笑间颇有些冷况，明明表情温柔和煦，却莫名让人只觉不寒而栗：“这世道已经这么艰难，还不让人好过些么？同样是命，你是救手足兄弟拖家带口的一口粮，还是素昧平生的野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