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312
众人噤声,不敢多言。
谢砚抬手指了一人,那人起身,跟着谢砚进入了前堂,关上了房门。
“主上。”那人很快跪在了谢砚身前。
他混在路家的下人中,一直给谢砚通报路府的消息,也是他跟钟译和说,路君年今早还在府内习字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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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天,确定在路府见到路君年了?”谢砚坐在窗边的椅上,审视的目光直直看向铃夜。
铃夜垂着头,语气笃定:“千真万确!路少爷穿着一身墨绿轻衫,坐在院中提笔作画。”
“你可有看他画的内容?”
铃夜顿了一下,道:“属下看不懂画,便没细看。”
“没细看。”谢砚重复了一句,定定地看着跪在他身前的铃夜,说:“路君年在屋内,喜欢坐着写写画画,但若是在屋外,则更喜欢站着写字作画。你可知是为何?”
铃夜茫然,摇了摇头。
“室外多风,纸页轻薄,容易被风吹走,而他又不喜欢用镇尺,只能以手压着纸页的一角,若是坐着,另一只手便不好转动跟使力,所以他在室外才更喜欢站着作画,而室内无风,就不需要站着了。”
谢砚语气淡淡,将这些只有他能够观察到的细节说出。
铃夜听完,跪着的身体一僵,察觉到他刚刚的说法有误,道弥补道:“今日太阳大,无风,或许正因为此,路少爷才改为坐着作画了。”
谢砚听完又是一笑,道:“你也知道今天太阳大,他曾说过,常晒旧书能减少书内书虫啃咬书籍,延长书籍使用寿命,但不能晒得太久,因为笔墨在大太阳下会越变越淡,字迹便看不清了。同样的道理,画作也是如此,他明知这一点,又怎么会在大太阳下作画?”
“这……属下不知。”铃夜垂着头答道。
谢砚侧过头,屋外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布照在他脸上,模糊了脸上分明的线条。
“你称呼他为路少爷。”谢砚缓缓说道。
铃夜一顿,忙说:“属下在路家待的时间长了,跟着他们喊顺口了。”
“不,你不是喊顺口了,而是已经知道,路君年跟父皇递交了辞呈,他已经不是我的侍读了。”谢砚转过头,深深地看着眼前人,幽幽道:“我说的没错吧,汤成玉?”
铃夜身形猛地一顿,接着很快颤抖起来,匍匐在地上。
谢砚瞧见汤成玉害怕的样子,顿时乐了,起身走到汤成玉身前,一脚踩在了他的左肩上,直到将左肩上的衣物踩下去,露出了衣下显眼的铃夜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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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假扮成另一个铃夜给钟译和通报假信息的人正是汤成玉。
汤成玉趴在地上,不敢说话,谢砚踩在他左肩上的力道逐渐增大,他有预感,谢砚想要踩断他这条手臂,因为他的欺骗。
“你是他的人还是我的人?为什么要帮着他欺骗我?”谢砚压着怒火,脸上甚至还带着笑,脚下的力劲却不如他面上这般和善。
“他跟着路恒去了鹿州,是吗?”谢砚眯着眼,见汤成玉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收回了腿,蹲下|身,拽着他的衣襟,问:“前几日我看到的也是你假扮的他,是不是?还骗过了我的眼睛,你内心是不是很得意?我告诫过你不能吃太多,你现在这身形倒跟他如出一辙,你们为此谋划了很久吧?”
汤成玉垂着头不敢看谢砚的眼睛,作为铃夜,他已经背主,作为黎民百姓,他欺骗太子,怎么都逃不过一死。
“说话!”谢砚狠狠地扼住了汤成玉的脖颈,只留了他奄奄一息喘气的空间,说:“告诉我他的去向,我便饶你不死!”
谢砚恶狠狠地说完,汤成玉颤着手从怀中摸出一封信,谢砚一把夺过来打开看。
这是路君年写给他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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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万安,汤成玉能将这封信送到你手边,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离开京城了,并在五月下旬向皇上递交了辞呈,卸下太子侍读一职。”
看到“离开京城”四字,谢砚瞬间红了眼眶,将汤成玉吼出了前堂,只留他一个人在屋内,重新坐回窗边的椅上,默默地看着接下来的信。
“我始终觉得,在胡泉做出答应你的请求的这个决定有失妥当,现在看来,确实如此,我们当时都缺少考量,也太过天真。皇上不会将天下交到一个断袖皇子手中,我也不该既要求你不放弃皇位,又只与我一人共度余生,身为天子,不该以一己之私而弃天下于不顾。我想,这也是为什么,皇上至今还在你跟二皇子间斟酌不下。我让你陷入两难之境,实在罪过,又不愿看着心悦之人与他人成婚,特此拜别。”
“家父做过错事,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在朝在京他能为国君解忧,在官在野他能心忧百姓,为百姓谋福,他是忠臣,也是能臣,还愿慷慨解囊,用自己多年存下的俸禄为鹿州的百姓解决燃眉之急。望太子殿下感念他一心为国,能力出众,不因为我如今所做之事而迁怒于他。一国之君,当心胸宽广,能人善用。”
“汤成玉为我谋事,却并不是不忠于太子。凡事皆有取舍,因果自有定论,造势者得势而失机遇,贪财者得财而失人心。太子既然选择了将汤成玉送到我府上,用他来检验我的忠心,并说过让他为我所用的话,就该明白,我亦能用他来伪装自己,骗过你的眼睛,换得一隅离开的时机。这与他无关,是我要求他为我做这些,还望太子得饶人处且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