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何易晞赶忙蹲下,探手摸她脖子上脉息,对着帐外喊道:“小郭郭!”
郭萱雅端着漆盘进帐,毫不惊讶地跪坐在谢鹭身旁。她端起漆盘上一碗药汁,捧起谢鹭脑袋就灌。
“咳!”谢鹭竟还没死!药也没被她咳出口,结结实实地灌下一碗。
郭萱雅见她咽尽药汁,便让她枕在自己腿上,对何易晞道:“这碗药会调和‘箭雨’,喝了就不会伤到胃腑了。”
何易晞点头,抽出匕首,贴到谢鹭脖子上,小心地划了一道!
伤口不深,没伤到血脉。伤口不浅,血珠顺脖而下。
郭萱雅拿起盘中纱布和药瓶,擦血倒药粉,粗略包扎新鲜的伤口,又忍不住对何易晞道:“您下手重一点,就一了百了,什么麻烦都没有了。”
“那怎么行。”何易晞盯住纱布上渗湿的血痕,见并没扩大稍稍放下心来:“我要摆个好玩的棋局,怎么能让棋子先死了?”
郭萱雅深知何易晞性子,动了玩心便再劝无用,只有轻叹一声不再说了:“哎……服了‘箭雨’,她要昏迷七天。我们最好连夜送她回瓮城。天亮了就扎眼多了。”
何易晞点头:“观察一会,她身体这么虚,怕出什么意外。若是她没事,等夜深了就派心腹送她回瓮城。一路上记得喂她喝药和蜜水。对外就说已被处死。”
天早就大黑。郭萱雅暂时料理好谢鹭的事,便给折腾一天经历成长的烦恼身心俱疲的郡主摆饭。饭食很简单,和谢鹭最后一餐一样,也是细米饭和白菜炖肉。何易晞饥肠辘辘,端起菜碗把菜汤倒湿米饭,又夹了几筷子菜叶,对郭萱雅道:“最近营里肉食紧张,怎么还给我炖这多肉,给今晚出发的小队端过去。”
“您吃点吧,他们都吃了。今天谢鹭没吃的第一盘肉被他们抢了。”
“端去吧。我有肉汤够了。”何易晞捧碗扒饭,稀里哗啦咽了一大口,忍不住叮嘱郭萱雅几句:“一定要最可靠的人,都给他们交代好了吗?”
“是,您放心。只是,这样能行吗……”
“能行啊。”何易晞又扒一口,用白菜卷米饭嚼了咽下:“那条街,瓮城百姓谁不说它鬼气森森。我还是听你们说起的呢。”
“那边是奇特,看似不像人间。但是,这也太匪夷所思了。我就说这事……您吃完了?喝茶吧。”
何易晞把最后的菜叶扒进嘴里,顷刻嘴里已无余粒。她接过郭萱雅捧来的茶,呼呼一口,长舒一气:“呼……始山人不像我们。他们最信鬼怪神佛。你从你的眼里看觉得匪夷所思。在谢鹭看来,可就不一样了。有了刚刚那一场毒酒和自刎,她必以为自己死了。死了以后再睁开眼,不就该到阴司了吗?这两天我仔细想想怎么布置。到时候就看那条街上的人,演的像不像了。”何易晞举杯喝茶掩盖有了新奇玩意的兴奋。苦于要等待定远侯对她失误的处置,她还不能离开军营,只能在幕布后远程布局。
“好吧,希望侯爷永远不会知道……”
希望您永远不要对她产生棋子之外的感情。
这后半句郭萱雅没有说出来,只是端走何易晞没有吃的炖肉。她刚要端肉出帐,又被何易晞叫住。
“小郭郭,你觉得谢鹭多大年纪?”
“年纪……感觉跟我差不多。都是妙龄少女。”
“是啊,我也觉得她看着比你年轻。你都没有成亲……”
“我是说和我一样大……怎么了?”
何易晞略有苦恼地鼓起了脸颊,郑重说道:“她可能有一个女儿。”
第五章
战鼓擂十里,号角过百村。
如今天下伐交频频。战事已成为百姓生活的一部分。前方的军报快马加鞭送往京城,也贴在沿途城镇的城墙上。百姓们三五成群聚来看刚贴上大报,请识字的先生读了,企盼几句家里参军的亲人早日归来,又继续生活的脚步。瓮城百姓也不例外。
瓮城离最近的军营约莫三百多里。这次除了何易晞带去的郡主府的飞骑私兵,瓮城并没有被征兵,所以日子要更加平静些。
瓮城是先王封给定远侯家小郡主何易晞的封地。城不算很大,水土肥沃,近几年在城郊西山又发现铁矿,算是东莱比较富裕的城镇。东莱的铁矿较之其他诸国都要好。所以有天下强弩利刀出于东莱的说法。从朝南的正大门进城,踏在脚下的就是平坦宽阔的石板路。透过城门的热闹,走上仿白玉石拱桥千思桥,桥下是七曲贯城河。沿河栽杨柳,春夏枝条飘扬城郭。过了千思桥,便是极宽广整齐的瓮城主街。铺地的石板方正厚实,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铺,客栈、酒肆、书铺、胭脂店……从清晨至晚市热闹非凡。街两旁枫树夹道。如此深秋,风一起满城枫火。顺着枫叶飘循再往前走就到了老百姓们最津津乐道之处。
这是个戏台,占据瓮城的最中心。戏台占地之大,布置之精致,每年上演戏码之多,戏种之丰富,除了王宫,应该是东莱之最。当年还是小少女的瓮城之主何易晞亲自在城街地图上画下的四方,于是有了这个等比放大的巨型戏台。不仅如此,郡主府还养着庞大的戏班,每月至少两次为瓮城百姓登台上演。其中不乏形式新颖贴近百姓生活的新戏。每次上新戏时不光瓮城居民带凳出门热闹如过节,附近五城四镇的百姓也有不少早早赶来瓮城来戏台下占一个位置。这虽然广受老百姓好评,何易晞顽劣的糟糕名声也大半源自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