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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原本的道路是那么的坦阔,却离奇地囿于这羊肠小路里。
这些年,关歆踏着祖辈们的足迹,一路小心翼翼,遵循世俗对成功的定义,刻苦学习,努力工作,就怕行差踏错半步。
可如今,自己却成了华服上的虱子,被他们一抖,就给抛了去。
她望着外公,打着腹稿,斟酌用词,最后还是只问出了“您怨吗”三个字,连个“恨”字都不敢提。
外公没有回答她,他唤着外婆的名字,让“莫金春”又做回莫惊春。
他们执着彼此的手,伴步走在河堤边,让晚霞落下来,慢慢融进了光中。
*
关歆没能在南县多待,关枝华忘记关闭社区团购的接单,她次日早上就得赶回去。
清晨六七点,透着一层薄雾,还未大亮。
关歆压着四十码不到的速度,跟在一辆液化车后面,慢悠悠过桥。
一下桥,就到了江家那间鲜制熟食厂,关歆朝那儿瞟了一眼。
正是上货的时间,几个工人在给冷链车上货,预备分送至各个分店。
关歆刚要收回目光,瞥眼就瞧见个熟悉的身影,她踩下刹车,把车停到路边,继续透过后视镜观察。
江铖不似其他工人穿着统一的工装。他套着件坎肩背心,宽大版型,水洗做旧的炭灰色,是他高中时就常穿的款。
关歆觑着眼,想看清他手腕,看是否有那标配的两根运动护腕。
窄窄的两条,硅胶材质,他总戴黑白两色。
关歆觉得那就是个装饰,类似于女生的手链,并没有运动保护作用。但她还是给他买过一根,被他讹的,所以故意挑了个骚包的荧光粉。他倒不介意,一直戴着打篮球,没见取下来过。
江铖刚上完一箱货,站在冷链车一旁,身子被车门挡了大半,只能隐约瞅见他垂着的手腕。
关歆揿下车窗,正欲探出头,手机这时响了一声。
打开一看,是条短信,发件人是外公,写的是“人生忽如寄,莫辜负茶、汤和好天气。”
关黎晖明白关歆的问话,并不是一时兴起,她大概是遇上了些事儿。他起先尝试写些什么送与她,但越写越长,越写越琐碎,最后一股脑儿都揉成了团。他不想被过度解读,最后便挑了这句话,以短信形式,轻拿轻放,算是回了她昨天的问话。
“…好天气。”
关歆喃喃,嘴里重复,吁出口气后,伏到方向盘上,前额磕着舵盘,反复琢磨这句话。
一个用力,撞响了喇叭,发出刺耳的鸣笛声。
长鸣声引人注目,包括后视镜里的那个人,也被吸引注意,看了过来。
他脚下踯躅,不知是否就要踏步而来。
【10】招惹
还好自己一人提前赶回来了,关歆想到下午刚到的那几包行李庆幸。
没想到删删减减,忙活半天,最后还有这么多。
关歆原计划是把行李先藏在店里的仓库,等到自己要回北京,再提前偷摸寄回去。
可这垒在仓库,占据近两个多平方的庞然大物,关歆再怎样遮掩,都不可能浑水摸鱼,让关枝华忽视不见。
关歆扶额,不知不觉又叹了口气。
该拿这堆行李怎么办才好......
关歆站在自家店门口,来回踱步,愈想愈烦闷。
她抱着双臂,心底捣鼓,来回盘算,倏然抬起头,朝路边那辆路虎老卫士看了过去。
江铖坐在副驾,小眯了一阵儿,终于清醒了点。
晚上陪银行办贷款的客户经理,他又喝多了。
他酒量不佳,白酒不过二两,啤酒喝 500 毫升那种大罐装的,也就两听。
以往凡是参加酒局,他就一杯落定,不论酒类,绝不多喝,也不扫同桌人的兴。相熟的都知道他规矩,也不多劝。偶有好事者,起哄劝他酒,他神色微变,也就点到即止。
这几年,进出酒局变成日常,酒量精进了些,但和那些酒桌老手相比,依旧不值一提。所以他基本都是喝到一半,跑厕所扣了吐了,歇个几分钟中场再继续。
他以前挺看不上这种凡事都拎到酒桌上的土老板作风。可今时不同往日,他人微势弱,年纪又轻,求人办事,自然要遵循人家的游戏规则。无论谁灌他酒,他都得陪着笑脸,双手相迎,痛饮入喉。
多参加几次这类酒局,江铖逐渐摸清这套游戏规则下,潜伏的根本意图。
这套流程能迅速破冰,拉近席前还陌生的关系。他们想看的就是你熏上几分酒意,蜕下外表理智的壳,袒露出几分真我。你黄汤下肚后的丑态和口齿不清的自白,都是他们用作判断的样本。
他们结合自己过往识人的经验,从而考究你是否值得信任。这就是这些土老板,混迹江湖几十年,辨人虚实最短平快的办法。
信任与否,不就是看过对方最卑劣模样后的选择吗?
我见过你最坏时的模样,所以我信任你。
今晚并未达成江铖的目的,倒是让银行的客户经理执杯涟涟地道了几句真心话。
席上两人推杯换盏、互诉衷肠,这时酒散,江铖必须面对现实。
银行困难,贷不出钱。
前一阵接待临市的那几位财主,也守着口风,没再提合作之事。
这疫情防控起起伏伏,酒店生意难做,没人敢接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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