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买卖
那时她不知这老鬼在说些什么,今时今刻,却懂了:明知眼前的热闹不应属于她这个槛外人,她还是借着酒意,假装去信了,虽然明知是假,却也能换来一时片刻的欢愉,便也够了。
东方既白看水中自己的倒影,微醺的眼睛和红红的嘴唇,笑了,笑着,忽而又想到阿申,想那老鬼现在是连酒都无法品了,心里忽然冒出一丝酸楚来。
“姑娘离席后,主君方敢讲,姑娘今日穿的这件杏花裙,格外得漂亮,”田嬷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东方既白连忙回头,刚想谦虚一把,那老妪便又笑道,“可主君也说啦,是因为人美,所以才衬得这裙子更美,这也算是酒后吐真言了吧。”
田嬷嬷把话挑明了,东方既白倒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只看着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田嬷嬷握了东方既白的手,老妪的掌心熨帖而温暖,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受到了冒犯,“我家主君是个实心眼子,心里有什么事,面子上定然是藏不住的,喜欢谁,那也定是要弄得人尽皆知的,姑娘是聪明人,断不可能没体会到咱们主君的心意吧。”
第三十章 买卖
自然不会。
况尹将一片赤诚火热捧到她眼前,明汪汪亮闪闪几乎灼瞎了她的眼,又怎能装作看不见?
东方既白清清喉咙,“嬷嬷的意思是......”
田嬷嬷见这小道姑倒不是个腼腆局促的,索性敞开胸怀,“姑娘......可否愿意入咱们况家的门?”说完又笑着加了一句,“虽为妾室,但咱们绝不会薄待了姑娘,除了老祖宗定下的那些破不得的规矩,旁的要求,姑娘尽管提,全听姑娘的便是。”
说完这话,见东方既白面色无澜,悲喜难辨,倒先慌了神,生怕自己的话开罪了她,于是勉强笑问,“姑娘心里是如何打算的?”
好在东方既白没有生气,她似是刚从游思中回过神来,看向田嬷嬷,垂头,嘴角噙抹浅笑,“请容我思量几日再答复嬷嬷。”
***
碧山下,停着一辆两服马车,马是胡马,神清骨峻,听到山林中的动静,便双耳峻立,肉鬃叠耸。
驾马的人本枕着手小憩,被马儿惊动,便也朝那柳林中的山径望去,未几,果见一条白影踏风而来,只用了几步,便行至马车旁边。
“山君。”驾车人眼睛晶亮,像暗夜中的两点远星,说完翻身下车,冲阿申行一礼后,笑道,“山君守信,如约而至。”
阿申拂扇,“太小姐出海远航,尚且能按时赴约,我不过是从山头走到山脚,算得了什么。”说罢,望向驾车人,狭眸,眼中浮清浅笑意,“怕不是,没寻到那个人?”
驾车人自然是况家太小姐,况尹的姑母况天蔚,她听到阿申话语中不无讥讽之意,倒不着恼,耸肩,“天蔚鲁钝,出海一年半载,竟然连半点线索都未寻得。”
一顿,低头浅笑,“不瞒山君,我此行共去了七国,每到一地,便打着通商的幌子,派人四下询问是否见到过其他与我们说同样语言的人,可遍寻各处,连偏远渔村都没有放过,却还是没有得到半点和那个人相关的消息。”
“那个人......”阿申思忖片刻,想起三十年前那场仿佛从天而降的大火,烧着了重重殿宇,森森楼阁,几乎烧化天边的墨黑色的积云,将所有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付之一炬。
他寒声笑,“今上何以执念至此?那个人,是断无翻身的可能的。”
“可人......不管是天子还是庶民,对未知的不安感是最强的,特别是其名不正的时候,”况天蔚一只手搓弄马鬃,抬头去看那轮柳稍月,“尤其,民间还有传言,说太祖的死因,至今还是扑朔迷离......”
她什么都知道,阿申在心里冷哼:也是,父兄死后,凭一己之力撑起况家偌大的家业,况天蔚若是没点手眼通天的本事,况家恐怕早就败落了。
念及此,又忆起一件让他想到便浑身都不舒服的往事:七年前,他为了得到那块青砖,放了只虫子在况尹的院落中,“济困扶危”后,况尹当下便命人凿了那块青砖送他,岂知他喜滋滋抱着砖头离开时,却在大门处被一个人截住了去路。
此人正是况天蔚,客套一番后,况天蔚收起笑脸,指着他怀中的青砖,“这块砖,先生出价几何?”
说完,见阿申满脸迷惘之色,便又道,“我那侄儿尚未成年,因此兄嫂出门前,将况家大小事务全权交托于我处置,故而今日,先生拿不拿得走这块砖,决定权在我,不在瑜儿。”
说完便又砌起笑脸,不卑不亢望向他。
阿申心里一沉,知道她已意识到事出蹊跷,虽未完全看破,却凭那只比猎犬还要灵敏的鼻子,嗅出了可疑的气味。
“一块砖头而已......”
“先生出价几何?”况天蔚不避不退,笑着,逼问。
后来,经过几轮讨价还价,他用十颗夜明珠将此物买下,出门前,回头看她,恨得牙根痒痒,面上却还维系着笑容,“大小姐多智,况家,后继有人啊。”
况天蔚站在门槛内冲他行礼,也笑,“先生,是想说我无商不奸、嗜利成性吧。”
可虽初见都未留下好印象,二人却并未断了来往,阿申寻物华天宝,总要倚靠况天蔚的人脉,而她,自然也不会做赔本的买卖,以此为交换,使唤阿申帮况家做了不少事。
Tips: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www..vip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好书推荐 | 沧海一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