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赴宴45
就这?他受了这么多苦,竟然用如此轻描淡写一句话来应付?东方既白总觉得事情不应如此,却又不知哪里不对,所以一时无言,不知该接何话。
阿申看着前面,三炷香已经冷了,余白烟渺渺,像清夜起了氤氲。
他笑,手指在香灰中画着圈,“我真的杀了许多人。”
记忆如潮水袭来,穿山破壁,砰然万里......
“那便是申奢,他父兄皆因他而死,他却每日大摆宴席,宾客盈门,真是狗彘鼠虫之辈。”
“申奢,你狠如毒蝎,挥兵故国,今至于僇死人,此岂其无天道之极乎。”
阿申吹散指头上沾染的灰烬,摇头冷笑,“小白,便是倒行逆施,却又如何了?”
“啊?”东方既白被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话问得一愣,百思不得其解后,便拿出不耻下问的态度来,“什么......意思?”
阿申睨她,轻叹,“世人多半蠢钝,多你一个,不多。”
明明自个前因后果都没说,怎么倒骂上她来了,东方既白不忿,正待出言反驳,老鬼却撑起半个身子,皱眉望向山下,努嘴道,“近来好生热闹,三天两头有人叨扰,小白,怕又是来找你的吧。”
东方既白闻言便朝山下瞧,果见承保带着几个家丁顺山径而上,瞧着,便是朝她的道观去的。她猛然记起,今日,便是去况家赴宴的日子,于是一拍脑袋,道了声糟糕,转身便欲返回道观。可是走出几步,却听老鬼在身后唤她,还未回头,已听他的声音悠悠飘来。
“你穿这么一身破烂到况家去,丢的不是你的脸,是碧山的脸。”
原来他早已洞悉一切,东方既白看了看自己被香客们扯烂的道袍和缺了一只的云履,深深叹了口气,心说要不是为了你,我也不至狼狈至此。
正在腹诽,又听那老鬼道,“现在再做一身已是来不及了,小白,你一会路过城南的成衣铺,去找那姓宋的掌柜,告诉他,你要取一套衣物鞋袜,是阿申让他做的。”
什么?东方既白差点吐血:阿申做了件女服?难道,他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嗜好?且这吝啬老鬼今日为何慈心大发,要将这衣服赠予自己?
脸上的表情泻了心事,想掩饰已经来不及,阿申望那不知好歹的小道姑一眼,冷笑两声,羽扇一挥,扇出清风一阵,将她从山头赶了下去。
***
况尹派了十二人扛的轿子来接她,东方既白站在山脚,望那顶被夕阳照得闪闪发光的大轿时,忽然变成了软脚虾。她扯了承保过来,问他,“这次开宴,你家主君是不是准备得特别隆重?”
承保摇头,“不敢大张旗鼓,毕竟表姨太太家出事没多久,不过主君还是还请了二十个厨子,当年接待亲王殿下也就是这个规格了。”
东方既白略一思忖,拍拍承保的肩膀,“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办点事情,一会自行去府上便是。”
说完,便不顾承保拦阻,自顾朝城中走去,她可不想被人看到坐在况家的轿子上去了况家大宅,否则,就算她长了十张嘴,恐怕也是再难撇清和况尹的关系的。
东方既白按照阿申交代的,先来到城南的成衣铺,店掌柜听说她要取阿申送做的衣服,先是一愣,后拿了个大纸包出来,边笑边偷瞄东方既白,“料子是好料子,就是样子有些怪。”
东方既白将那件衣服穿上,才知这怪指的是什么:曲裾深衣、续衽钩边、对襟襦裙......这,不是采邑穿的衣物吗?
只是还是有些不同的,淡白色的羽织罗纱襦裙上,绣云水之间的一簇杏花,白中透粉,粉中透红,像搽了浅浅的胭脂。
东方既白脸颊抽动:穿着这衣服去见况尹,也不知那小主君会如何肖想,不会以为她装扮成这样,借故勾引他吧?
可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什么可挑剔的,如阿申所说,穿那件破烂的道袍赴会,实在是有失妥帖,于是只能硬着头皮出了店门,一路避开人多的地方,朝况府的方向去了。
况府中果然如承保所说,虽未张灯结彩,该有的宴请礼数却是一样不少,卷棚、用酒、上菜,肥鲜之味,恒致百品。而席间虽无乐器舞蹈为伴,却有厨役治宴,服侍左右,况尹为调和气氛,每上一道菜肴,便封赏一次,是以气氛融合,笑语不断。
东方既白独居深山惯了,乍入了这烟火人间,不仅没觉得不适,反而被这花天锦地所引,兴起便多吃了几杯酒,月上西窗便觉得醉意浓重,暂离了席,一个人到那廊中闲坐。
回廊旁是一池碧波,看久了,只觉那也像杯中琼浆,满得快要溢出来。东方既白想起阿申也是好酒的,曾告诉她巴人最善酿清酒,还讲了个故事给她听,说是在战国秦昭襄王时有老虎作乱,秦王说谁能杀虎,“赏邑万家,金百镒”,然后有三位巴人勇士杀了老虎。可秦昭襄王后悔了,他舍不得给巴人封侯,便改为和巴人立一个“清酒盟约”:秦犯夷,输黄龙一双;夷犯秦,输清酒一盅。
那时的她尚未到金钗之年,眨巴着眼睛问阿申,“何为黄龙?”
阿申答,“黄龙,便是纯金铸成的金龙,黄龙一双只能换清酒一盅,可见这酒味美,是现在这些糟物所不能及的。”
“酒有什么好的,辣舌头。”她不懂,砸吧嘴。
“蠢物,”他戳她眉心,先皱着眉,后来又朗声笑,“酒能让我姑且骗自己那么一会儿,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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