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十六楼
阿申垂下眼睛,努了努嘴, “问了约莫两百年。”
第十一章 十六楼
东方既白在心里冷笑:哪有这么上杆子买东西的,也难怪人家把价格越抬越高,不就是瞅准了你是个非买不可的冤大头吗。
阿申知道她在想什么,却也没多言,东方既白把被他打散的发辫重新捋整齐,“可是山君,您费尽心思,找来一只破盆子做什么?难道准备转手卖出去,从中获利不成?”
“你个蠢物,满脑子都是铜臭味儿。”脑袋上又落了一鞭子,这次力道重了些,却仍是不疼不痒,只是把她刚整理好的发辫又一次打散,她想恼又不敢,气鼓鼓抬起头来时,看到阿申正端着铜盆,眯眼看内壁上刻着的几行小字,轻念出声。
“隹六月初吉辛亥,大师作为子中姜沫盘,孔硕且好,用祈眉寿,子子孙孙永用为宝。”
什么意思?东方既白听不明白,却见一惆缕怅爬上阿申的眼角,绽放开来,便化作他眼底那浓得散不开的阴霾。
后来她又帮他采买过许多样东西,有铜盉有金盏有漆杯有玉佩,甚至,还有南疆冰山下的一枝杏花。花经过一路奔波,到了章台时早已谢了,阿申将它们夹入扉页中,贴到近处,去嗅那股他闻不到的香气。
为了一枝花,让她差点跑断了腿,想到这里,东方既白心里更气了,抬头看见城门上“申门”两个大字被日光映得发亮,那邪火愈发冒了上来,于是将青石砖路踩得砰砰作响,如风似火地一路朝况家的方向去了。
况尹不在家,守门的小厮告诉她,他们家主君一早便出了家门,躲灾去了。东方既白听了倒不觉纳罕,她早就打听到,这位国中首富的胆子是出奇地小,现在家中接二连三出了命案,他出去躲一躲也是预料之中的。
只是......
东方既白笑着冲那看门的小厮问道,“昨日出云观的张天师不是已经莅临贵宝地,怎么又出了人命?”
小厮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长不知,死的正是那张天师。”
“啊?”东方既白做出惊诧的模样,顺道又损了张懋丞一嘴,“都说张天师道法高强,怎会说死就死了?”
“哎呦,您这么说就折辱天师了,”小厮面上露出哀伤神情,摇头叹道,“张天师他为了除祟,和那妖孽同归于尽了。”
听了这话,东方既白脸上装出来的惊诧变成了实打实的骇异,脸颊抽搐几下,“同归......于尽?”
小厮脸上露出很是崇敬的表情,“您有所不知,那害人性命的邪祟是只陶俑,张天师死前拼尽全力将它斩碎,自己也命陨于那邪祟之手。”
东方既白的心狠跳了几下,猜出事情的来龙去脉,却还是追问了一句,“张天师已死,前因后果你们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柳小娘在场的,整个过程她可是全部看在眼里,”小厮一五一十道出实情,说完又加了一句,“对了,还有徐家的小厮旺儿,他本来要去给柳小娘送菜,怎知被打晕在院门外,据他说,打晕他的东西,就是一根陶制的长戟。”
听了这话,东方既白已经能想到柳雀是怎么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在众人面前把黑的说成白的。她略定了定神,将脑中纷乱的思绪整理一番,才冲那小厮道,“既然邪祟已除,你们主君还出去躲什么灾?”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死了人嘛......”
“那他去了哪儿?”
小厮还是个半大孩子,听了这话,一张脸登时羞得比枣还红,“那地方,姑娘家可是不兴去的。”
***
东方既白是第一次进到十六楼里面来,但十六楼的名号那可是响当当的,虽都是勾栏瓦舍,红粉青楼,十六楼里的姑娘长得却比别处的出挑,歌舞琴艺也比别处的高超,江南第一名楼的称号可谓当之无愧。
东方既白被花林粉阵迷醉了眼,没想,还有一双眼黏在了她自个身上,从她进门时便再没有离开过。
果然上楼的时候便被这双眼的主人抓住了手,东方既白唬了一跳,低头,瞧见十六楼的鸨母的手指正在她手背上摩挲,一双眼睛却将她从头看到脚,满眼都是狂喜,就好像她是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大宝贝。
“这么水灵的姑娘,老身还是头一次见着。”鸨母笑得见牙不见眼,她见多识广,一眼便看出这简朴道袍包裹下的身体,是怎样的娇媚无骨,入艳三分,再加上脸蛋......
东方既白长了一双含春媚眼,三分笑意已能勾魂摄魄,真笑起来便如密密情网,遇见一个捕获一个。
她自己不是不知道,但她一独身女子,怕引来祸患,所以平时是不敢轻易笑的。今天乍见这花花世界,一时失了态,一路笑意盈盈过去,便招了这阅人无数的老鸨过来。
鸨母的目光落在东方既白打了补丁的道袍上:美人落难,不正是她十六楼接手的好时机?于是愈发来了劲,各种花言巧语用尽,连拉带扯将她朝自己屋子里拽。
东方既白哪里遇到过这样的阵势,见她满嘴的荒唐话,张牙舞爪朝自己过来,只觉这描眉画眼的一张老脸比她遇到过的那些个鬼魅还要恐怖,于是慌不择路地在熙攘人群中挤过去,匆促间,竟同那老鸨一起撞进一间厢房。
房中有一对正在缠斗的男女,衣衫都褪去了一半,气喘如牛像是在打架。东方既白和鸨母纠缠着滚进去后,那一对人儿似吓了一跳,刹时定住,朝她们这边张望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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