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洗手盆15
阿申一言不发转过眼风,东方既白便接着道,“张懋丞固然是因为轻敌蠢笨而死,但依我所见,即便他发现邪祟的真正宿主,正面交锋,仍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东方既白回想起昨夜透过陶人的眼睛所见的情形,又轻声加了一句,“加上陶俑相助,以二敌一,恐怕结局也是一样。”
因为,那附在柳雀身上的邪祟实在是过于诡异。
明明上一刻,张懋丞还在手执斩鬼剑步步紧逼,须臾间,脑袋却已经滚落在地,炸裂成几瓣。透过横飞的血肉,她看不清别的,只能看到一双眼角微挑的美目,盈着笑意,却沾着杀气,直勾勾看向自己。
“陶俑碎了一地,和......”东方既白顿了一下,张懋丞不知自己的死状,她却看得一清二楚,亲口说出来时难免心惊,“和张懋丞一样,也与徐氏的死状一般,就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利器剁碎了似的。”
说到此处她又一次滞住,半晌,才望向阿申,目光闪烁不定,“凭我一人之力,恐怕无法对付那邪祟,可况家乃国中首富,这桩买卖咱们碧山做不成,别人也会抢着上,如此,岂不白白便宜了他人?”
说罢便垂下头,不敢再去看阿申的眸子,可过了许久都没听到阿申的声音,心里不禁愈发紧张,手不由自主抬起来,去摸自己发凉的后脖颈。
“你想我出手相助?”
终于阿申说话了,东方既白听不出他语气中有任何情绪,只能笑着附和,“哪里用得着您老人家亲自出手,您只需借我一样好用的法器,助我除魔便可......”
“那况家给的银子几几分?”
阿申的声音听起来无波无澜,东方既白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于是试探着说道,“五五?”
说完见他没吭声,便又道,“四六?三七?”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咬紧后槽牙,“难道山君想要二八分?”
“全归我,”阿申说这句话时面上竟然很不要脸地带着一丝孩童的天真,咧嘴笑时露出雪白的牙齿,“赁钱照交不误。”
***
“碧山已经没人了,老道死了,就剩下我一个能帮你跑腿办事的,竟然还如此抠门,白白浪费了我一锭银子。”
东方既白走到城门时还在生闷气,她本想靠三柱乌木沉香哄得阿申开怀后,在从他那里借出一样降妖除魔的法器,怎知,这老鬼吃了她供奉的香火,却还是丝毫不领情,一如既往的吝啬,简直就是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他一个死鬼,也不知道为何非得贪恋那点银子?”
她在城门处站住,眼睛轻轻一转,心里已犯起嘀咕:她也不是不知道阿申积攒下来的那些银钱的去处,比如去年,他就支使她到千里之外的汾州府,去买一只......铜盆。
那只盆子属于汾州府平遥县一户农家所有,当东方既白来到那间穷得只剩下三面墙的人家的时候,十分想不明白阿申为什么让她千里迢迢扛了一箱银子过来。这么一箱闪瞎人眼的白银,莫说买他们家一只盆子,就是买下他家祖坟估计都不在话下。
可是当她报明来意,那家人却没像她预料的那般美滋滋把盆子奉上,而是犹豫多日,才向她报出一个数额:一箱白银,一文不能少,和阿申预料的丝毫不差。
东方既白虽然只是个办事的,可是把那箱子交出来的时候,还是心颤脚软,毕竟那些银钱中的一小部分,来自于她兢兢业业抓鬼降妖上缴的赁钱。所以,当她把那只早已被岁月磨砺掉光泽的古旧铜盆拿给阿申的时候,她心头从汾州一路滴到章台的血还在淅淅沥沥滴个不停。
阿申看到那只盆子两眼放光,接过来后在溪水里反复洗濯,又用雪白的袖袍将它擦干净,方拿起来对着日光观瞧。东方既白这时才看清楚那铜盆的模样:应该是件古物,折沿,浅腹,圈足,圈足下置三只立体爬行猛虎,盘壁外侧装饰有云纹,前后各攀有一条立体曲折角龙,很是精致。细看,见盘内还装饰了鱼、龟、蛙、水鸟,水从铜匜中灌出,便滴溜溜旋转起来,像活了似的。
可,饶是件古物,也犯不着用一箱银钱来换吧,况且一只洗手盆而已,碧山溪流淙淙,哪里洗不得手?想着,她便有些不忿地卷起袖管,在溪水中洗起手来,水花溅起,跳得老高。
阿申看出东方既白的心思,抱着他那只宝贝盆子,淡淡扫她一眼,“那家人家世显赫,世代为官,一直到近五十年,才落魄潦倒。可即便如此,这些年无论我出多高的价钱,他们却都死守着这只盆子不卖,说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是万万动不得的。半月前,我探听到他们家的长孙科举落榜,那么,若想步入仕途,他便只有一条路子,便是获得冠带,成为义官。”
东方既白将手在溪边的长草上擦干净,头也不抬道,“捐官嘛,我知道。”
阿申笑了一下,“可做了义官只是第一步,此后用着钱的地方还多着呢,义官只是个虚衔,想要实际担任官职,则要‘上马纳粟’,买一个国子监生的身份,等待朝廷授官。”
东方既白扭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贼,“所以山君是让我趁火打劫去了。”
阿申扯根柳条在她脑袋上轻抽一鞭,瘙痒似的,“说话别这么难听,这叫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东方既白咕哝着,忽然想到了什么,睁大眼道,“所以山君为了得到这只洗手盆,年年都派人去询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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