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徐沨笑笑,无奈地摇头:“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我们刚认识那会儿……你的状态实在让人担心。要是他能照顾你,也算一件好事。”
这话倒是坦坦荡荡,她点头应了,表示宋涯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近人情,还是很细心的。
当然,这其中有几分鬼扯,她和徐沨都知道。不过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维持体面罢了。
霓虹灯在徐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他缓慢地吸进一口气,好像在平复某种激荡的痛楚,眉宇却是舒展的,连嘴角扬起的弧度都丝毫未变。
“我毕竟占了你一声‘师哥’的便宜,有什么麻烦尽管来麻烦我。”
他说着住了脚,朝她滑稽地挤眉弄眼。陈亦岑被逗笑了,踮起脚拍拍他的肩膀,话语犹带笑音:“那就多谢师哥了。”
第26章
有时, 他在梦中沉浮,眼前是雪花屏似的零星画面,像一场不够干净的雪。
自三年前的大病后, 宋涯总是时不时做同一个梦。
康沃尔的大海一望无际,他和另一个人在岸边散步。晚风吹起衣角, 她捉着他的手,蹦蹦跳跳,像一只灵动狡黠的小鹿。梦境中,他从来看不清她的脸, 抑或是她不肯抬头看她,只留给他一个苗条的背影, 与姣好的侧脸线条。
日落如金箔洒向港湾, 风中带着深海的气息。他们并肩往前走,深深浅浅的脚印一路向前延伸,没有人回头。这场梦仅限于一片漫无止境的海滩, 他和她一步一步走着,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彼此,再广阔的天地也抵不过此间二人。
心中热烈的情绪前所未有, 却无比自然,仿佛和她在一起时,他的胸臆无时无刻不充盈着这激烈又宁静的感情。牵着她的手, 就能从虎口相抵处感知到另一种脉搏,不知是她, 还是他欢欣喜悦的心跳。
梦境往往终止于一场大雾。
他往前走,不知何时, 手中突然一空。
有什么力量锁着他的颈椎, 不许他回头。可他急切地想知道她去了哪里, 心跳越来越快,直到臌胀的鼓膜上全是咚咚咚的擂鼓声。
当他终于挣脱桎梏,趔趄喘息着回头时,只看到灰蒙蒙大雾四起。没有大海,没有落日,没有她,梦境一片荒芜,仿佛他自己的心也一并殉在废墟之中。
而后,宋涯会满身冷汗地醒来,心脏狂跳,嘴里还念着某个名字。
可当他按捺着无穷无尽的恐慌去聆听,却发现那只是两个语焉不详的音节。
把陈亦岑送回酒店那天夜里,他再次从梦中惊醒。这次,梦中人依旧面貌模糊,却较之前多了一重亲切感,只待他细细回想,大脑却针扎似的痛。
宋涯不打算和自己过不去,烧心感却迟迟不退,逼迫着他扶着前额回想,一点一滴,拼凑起雾气中那人模糊的面貌。
画面一空,接着竟出现了陈亦岑的脸。
那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重重烫了他一下,他下意识闭眼,试图将女人的气息从脑海中抹去。可大雾已散,梦中人了无踪迹,反倒是这个不知分寸的陈亦岑在眼前晃来晃去。
说起来,他究竟为什么要应下那场陈家提出的相亲局?
梁懿生的确时常催促他找个对象安定下来,但这件事说急也没那么急。上头两个姐姐都尚未婚娶,梁家也不是非要靠男人继承家业,真论管理企业的能力,宋涯认定大姐比自己强得多。
之前港岛世家有意无意的试探,统统被梁雅芝拦下,一个邀约都没递到他跟前。顶多从姐姐口中听到一两句抱怨,但雁过无痕,他本也不是能记住八卦的性格,除了神经科学以外任何事情都不能让他的注意力停留。
家人了解他的谱系障碍,虽说没有严重到完全无法社交,但也直接导致了宋涯对七情六欲的冷感——也不是没试过和适龄女性谈论专业知识以外的话题,但到头来都落得尴尬冷场的结果。
自然而然,他觉得自己爱无能,也就懒得招惹别人。
只有陈家那个局,是梁雅芝状似无意地和他提了一嘴,顺便明示了梁懿生对他“应该试试谈个对象”的期待。起初他只当应酬,毕竟梁雅芝轻易不开口要求他,还是这种芝麻大点的事。
那晚在露台,宋涯抽着烟,对接下来要见的名义相亲对象毫无兴趣。由于谱系障碍,他基本上记不住人的长相,全世界人在他看来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俗称病理性脸盲。港岛无数靓妹或多或少都在各种场合往他面前凑过,事后也有人试探他有没有看上眼的,可惜总是被一句“不好意思你是哪位”打发走。
直到背后有人靠近,落落大方地问他借火。
白炽灯闪一闪,灭了。黑暗如倾覆的墨汁,他擦亮打火机,在一闪即逝的火光中瞥见一双眼睛。
月光陡然颠倒,地变成了天,烟头闪烁红点近得烫手,好像他的心尖也被这双眼睛燎过,一阵突如其来的钝痛。接着是下坠,朝无底深渊坠落,失重感撕裂了现实,有一瞬间,宋涯感到眼周胀痛,眼睑深处浮现出一股酸涩温热的液体,随着她的靠近,一点点上涨。
她闷头抽烟,脸颊在月色下显出珍珠白的质地。秀气的眉、勾人的眼、翘挺小巧的鼻梁,和一张叼着烟,微微露出贝齿的红唇。
那些原本毫无意义的杂乱线条突然开始抽枝发芽,如草蛇狂舞、风滚落叶,野蛮地生长着,绞紧他的心脏。明明沉在黑暗中,她的面容却愈发清晰,甚至散发着淡淡的光泽,每一根恰到好处的曲线都纤毫毕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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