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48
连一向寡言少语的沈筱璐都对她频频侧目,一场戏结束总要上去问她身体如何,还能不能继续。
“我真的没事,你看,也就这儿——”陈亦岑无奈地指了指额头淡得看不见的疤,“蹭到一点,你们都太大惊小怪了。”
沈筱璐神神秘秘地扯一扯嘴角,也不像是在笑。过一会儿,还能听见她猫在摄像机后面嘀咕“此生不愿再见到男的发疯”云云。
只有徐沨一切如常,二人照旧在拍摄的间隙打打闹闹。
他和她的表演路数几乎是同一批老师教出来的,搭起戏来丝毫没有滞涩感,默契又和谐。起初,陈亦岑对这位传说中的师哥多少怀有一丝敬畏,二人在伦敦交集不算太多,多数时候,她都是从教授,或业内大导和知名媒体口中听闻徐沨的事迹。
真正搭上戏,才发现徐沨哪里是有架子的人。他本来也和陈亦岑年龄相差不大,两个人就像老同学,有太多共同语言,甚至会被他带着吐槽学校里的轶事。
有时候拍完两条,顾苒苒还在考虑要不要继续,他们已经开上玩笑了——徐沨一句“要是布格特博士在这儿……”,陈亦岑就会情不自禁地大笑起来,接上“肯定要说我们就像两条绕着尾巴转圈的狗”。
于是二人笑成一团,一直到顾苒苒过来打断。
有时,剧组拍徐沨的单人戏,陈亦岑也一定会在旁观看,俗话说:偷师。
罗书贤是个纯粹又复杂的角色。虽然《浅水湾日落》的重点在女主角身上,罗书贤却绝非仅仅停留在被她追寻的丈夫形象上。他承载了女主角的所有记忆与情感,是联系她与这个世界的支点,若离了他,她就是一只失去锚点的船只。
因此,演员必须将罗书贤的价值体现出来。他凭什么值得被女主角珍藏于心,以至于病痛都无法抹去二人的定情之约?
在诸多奇观当中,罗书贤是最真实、最质朴,也最耀眼的一个。
他在繁华都市中苦苦寻找走失的妻子,日复一日看着她的记忆如流沙消逝,追忆是他,痛苦是他,怅然若失与强颜欢笑都是他。最终,他一路寻至浅水湾,终于看见妻子的背影,却要紧接着见证她为救助落水孩童,纵身跃入海中。
残阳如血,海面浮动着飘忽的一线火红。
《浅水湾日落》是开放式结局,罗书贤的演绎却必须脚踏实地,不能让两个主角都在电影的基调当中悬浮。
陈亦岑从未缺席徐沨的任何拍摄。她坐在临时帐篷里,监视器后面,和顾苒苒一起看。
看他如何成为罗书贤。
上一秒还在和她谈笑风生的斯文青年,一旦顾苒苒喊了“action”,立刻脱胎换骨,成了满身市井气的普通中年人。仪态、肢体语言和面部状态都被他精心控制,没有一个动作是多余的,所有看似自然的小动作都是戏中细节,从毫厘之中砌起令人信服的“罗书贤”。
演到罗书贤在铜锣湾市区寻人,他急切地拨开人群,一个个拦下行人,把手里攥着的寻人启事递给他们。他局促地把纸张掐皱,开口时舌头打结,满头大汗,下半张脸是忐忑与困窘,上半张脸却显出一股不管不顾的执拗。群众演员们给出反应,他就自然到自发般做出回应。
现场哪里还有徐沨的影子?
陈亦岑在旁边看着,忍不住低声道:“Acting is reacting...不愧是学长。”
一场结束,导演组开始复盘,徐沨低着头朝休息区走来。陈亦岑看见他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一个习惯性的窘迫动作。
她立刻知道他还是罗书贤。
“学长,”她站起来,主动迎上他,“你看我一天天的在旁边偷师,迟早要把你一身功力偷个七七八八。”
只是玩笑话,但徐沨听懂了。下一刻,他闭了闭眼,前额青筋隐隐凸起,像在用力把罗书贤的皮囊从身上撕掉。
再睁眼时,脊背挺直,琐碎的小动作全部消失,不安与怯懦也从脸上褪去。他又变回了徐沨,安静地、欣喜地瞧着陈亦岑。
她也眉开眼笑,站住不动,又叫了一声“徐老师”。
今夜风大,港岛被笼在柔和夜色之中,灯火也朦胧。剧组收工,她和徐沨并肩往回走,先聊了一会儿戏,又绕回到她的生活。
过去他对宋涯的存在绝口不提,好似对他意见很大。这一晚,他们走在轩尼诗道,霓虹灯如繁星,白日的戏还落在两个人肩头,好像她还是罗书贤的发妻,那个兜兜转转数十载,将过去忘得一干二净的可怜女人。
而他看着她,第一次提起她的合法丈夫。
“之前的事,”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倒是没想到你和他能成。”
陈亦岑不知道他的本意是什么,就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一哂,觉得自己心眼太多,便不再斟酌措辞,直率道:“我也没想到会和他走到这一步。不过,婚都结了,什么事都得我担着。”
这话说的竟有些甜蜜,乍一听,可不就是恩爱小夫妻的私密嗔怪。
灯火阑珊,她却看不清徐沨的脸色,只知道他大概是毫无芥蒂地笑了起来,说:“威海集团的名头连我都听说过,你可太给咱们校友会长脸了。”
“诶,这话说的就不对了,”陈亦岑揶揄,“我嫁谁是我自己的决定,真要论机缘,那也得问问宋涯宋大总裁,究竟怎么看上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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