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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肉肉喵 18055字 2023-03-11

  除去那些景致,只有荒芜的黑色土地,四下蔓延着好似没有尽头,也不知是真实的还是假象,有诡异的风声飕飕过境,风声之中掺杂的凄厉哭喊清晰可闻。

  即墨和相里苏安安稳稳地立在那里没有动,言聿抖了抖,很不喜欢这里阴森湿冷的环境。

  姬宫涅理了理衣袍,手中红光散去,开口道:“该做的爷已经做完了,你们想查探什么尽管去,爷就守在这阳冥交界处,你们办完事来这儿唤一声就成!”

  相里苏没说什么,笑的有一丝无奈,点了点头。

  即墨没问,言聿却没忍住:“你怎么不去?”

  姬宫涅折扇一甩,潇洒无比地扇了两扇:“爷、嫌、晦、气!”

  众人:“……”

  “那你真的放心我们?”言聿又问。

  “那是自然,你们当中,有谁是庸人?”

  “似乎没有……”

  “这不就得了!”姬宫涅又看了相里苏一眼,里面有深深的不舍,直到相里苏转开目光,他才隐去身形……一走了之。

  冥界毕竟是冥界,这里只有死人的气息,一旦有活人的气息掺入,异样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几人正要向望尘楼前进时,周身忽然一圈黑雾闪现,凭空冒出一地鬼卒,数量过百,来势汹汹,将三人死死围住,个个身穿黑甲,手持长戟或刀叉,面容不是一般的扭曲可怖,为首的一个长得相对好看一些的鬼卒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胆敢擅闯冥界?!”

  三人处变不惊,姿态依旧从容,一身白衣的相里苏上前一步温声道:“我等是凡间人士,来此地斗胆借望尘楼一用,并无恶意,冒犯之处,还望海涵。”简短有力,言简意赅。

  黑甲头目面色颇为不屑:“哼!不过一介凡夫俗子,仗着有些修为也想上望尘楼?望尘楼岂是你们想上就能上的?真是不自量力!自命不凡!我劝你们怎么来的怎么回去?本大爷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们计较,否则……”

  不过一番赶人的话就能噼里啪啦带几个词语,口吻盛气凌人,言聿听得很不是滋味,觉得这鬼太造作了,忍不住打断他道:“就怎么?”

  “哼,就把你们都撕了下酒!哈哈哈……”笑声刺耳难听,三人皆是不舒服地皱眉,周遭小卒啊呜啊呜叫着,不知是在欢呼还是其他。

  “下酒?那也得看你们的冥王允不允!”即墨实在受不了他那能刺穿人耳膜的笑声,开口打断他,毫不客气地彰显自己的不悦。

  同样一袭黑衣,即墨却穿出了这些人穿不出的气质和气势,再加上说话时的冷厉,硬是让这些鬼卒颤了一颤,连头目也不例外。

  “你、你什么意思?!给本大爷说清楚!”似乎觉得有失颜面,头目吼得愈发大声,这人敢扯出他们的冥王,想必有些来头,可得小心应付。

  即墨却是闭上眼睛,不再回话,言语交锋正欲激烈,突然偃旗息鼓,言聿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即墨,一眼便发觉不对,皱了皱眉,凑过去摸上他的脉。

  即墨想躲,也不知是怎么的竟然没躲开,相里苏也朝这边看了一眼,极为有眼色地开口,引过那鬼卒的注意:“去告诉你们冥王郁长黎,相里苏求见。”

  郁长黎三个字出口,所有的鬼卒脸色齐齐一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显然是意外这人竟然知道他们冥王的尊名,头目怔了怔,大手一挥收了刀戟,冷笑一声,留下一句“你们等着!”便携众卒大步离去。

  又是一团黑沙弥散,相里苏抬手挥了挥以免其上身,尔后转回去看即墨的情况。

  即墨还是岿然不动地站在那里,只是脸色太过苍白,言聿沉默地站在一旁,神色担忧。

  相里苏知道此时问即墨不宜,便扭头问言聿:“他怎么回事?”

  言聿轻叹一声,语气凝重:“诗诗的身体……怕是承受不了这里的阴煞之气。”

  言聿是有千年道行的妖,相里苏服过不死药,而即墨是人,彻彻底底的人,加之这鬼地方没有植物,空气沉闷稀薄,纵使有修为在身,凡人之躯终是难以承受。

  “可有什么影响?”相里苏问。

  言聿给出一个放心的微笑:“诗诗的体质比常人强上许多,不过是虚弱些,回去后休息休息就好!”

  相里苏又看即墨,这次一眼便看出他的坚持,不忍道:“思书,不如唤安瑶来,先送你回去?”

  即墨闻言睁开眼,坚决摇了摇头:“我来,就是想帮你。”所以,我不会回去。

  自从进来这里开始,即墨自始至终只说了两句话,可见实在是被蚀掉不少的精力,难得不动声色地强撑那么久。

  相里苏清楚即墨的脾性,多说无益,也明白言聿为妖所拥有的能力,遂以一种颇为信赖的口吻对言聿说:“言公子,劳烦你先护着思书了!”

  一个护字,竟然把言聿说的心花怒放。

  不消多久,那批鬼卒重返此地,这次没有一个携带兵器,态度恭恭敬敬,头目笑着给三人赔不是,低头哈腰给三人引路,嘴里不停说着“我家冥王有请,诸位随我这边来!”

  一路黑到底,七弯八拐,完全叫人记不住方向,耳边凄厉的哭喊声时强时弱,三人耐心地跟着,言聿一直与即墨并肩走着,时不时出手扶一把,但十次有八次会被即墨避开,冷冷一句我还没那么弱。

  最后入了一间厅房,但这决不是用来审决死魂的地方,屋中各处装设的极为简单典雅,虽然色彩比较单调,却少了许多外面才有的死气沉沉,不难看出,这是主人用来休闲待客……抑或说是待鬼的地方,只不过这次的客人是人,如假包换的人。

  人已带到,头目差小卒奉上茶水点心便退下了,令三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地方居然也会有吃的,意外归意外,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并不打算碰这些东西。

  坐在正厅里等了没多久,郁长黎便出现了,是毫无声息地飘进屋来的。

  意料之中的一身黑衣,面容却是很皎洁,五官棱廓分明,本该温润的脸上多了丝丝戾气,让人不敢亲近,足下一团黑气若隐若现,看不清脚在哪里,最让人觉得惊异的,是这冥王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的笑容,一如相里苏,只是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罢了。

  莫不是师出同门,这笑容是规矩训出来的不成?

  言聿在一旁闷闷地想,却听相里苏笑道:“三年不见,时过境迁,想不到长黎穿上黑衣,依然俊逸不改。”

  郁长黎笑容加深:“哪里,师兄也一样,风华不减当年。”

  “在这里过得可好?”

  “挺好,师兄如何?”

  “一样……有幸遇上了贵人。”

  “喔?师父曾说,师兄福星高照命格极旺,果然不假!”顺着微微扭头看向坐着的两人,“贵人莫不是这二位?”

  相里苏不置可否,只道一句世事无常。郁长黎点头,颇为赞同。

  即墨和言聿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着这两人你来我往地寒暄,不插嘴,不质疑,眼观鼻鼻观心。

  二人这一番寒暄下来,本来幻想的距离感瞬便被打破,顺利的让人不敢置信。

  “师父如何了?”相里苏适时提起自己已经三年不见的师尊,“实不相瞒,我回过一趟雁苏,只是无幸见到。”

  郁长黎神色露出一抹哀伤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转世了。”

  此言一出,三人俱是讶异不已,唯有即墨,看向郁长黎的目光带了些探究的意味。

  魂未殇(五)

  郁长黎自是注意到了这道如同审视的目光,笑的有些无奈:“诸位勿要多想,吾师入冥及转世,皆在长黎上任之前。”故而,师尊的离世与我无半点关系。

  其实多想的,就即墨一个,不知为何,即墨就是觉得面前这人,不,这鬼有点怪,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相里苏本来也没往这方面想,经即墨一提,郁长黎再这么一解释,他倒没想去深究,毕竟师尊早已过期颐之年,多半是寿终正寝了。

  “还有一事,想必师兄已经知道了,吟儿她……也在冥界。”

  相里苏点点头:“确实知道。”

  言聿心底一笑,觉得郁长黎说话颇懂技巧,说在冥界总比说不在人世来的好听。

  “这次来……其实就是为了吟儿,或者说为了吟儿一手打出来的太平江山,”相里苏换上一副认真的表情,“长黎,若我想借你的望尘楼一用,可否行个方便?”

  他问的小心翼翼,郁长黎听罢,不做犹豫:“下属已经与我说了,师兄既然需要,长黎岂有不借之理?”

  “那便多谢师弟!”

  “师兄可要见见吟儿?”

  “自是要见的,等事情办完,不急于这一时。”

  “说来奇怪,望尘楼……长黎看不到师兄的经历。”之前他不止一次地想要看看他师兄过得如何,可是望尘楼从来没有显现过有关相里苏的任何事,“包括生死簿上,也从来没有师兄的名字……师兄,可是那药的缘故?”

  相里苏笑笑:“位居冥王你且不知,何况我尚为一介凡人?”

  郁长黎点点头,接着目光再次转到二人身上,“二位公子可是要一道登楼?”

  即墨说是,一个字,因为极为简短所以听不出来语气,郁长黎顿了顿,眸光扫过即墨的脸,继续道:“这位公子的身体恐怕会受不住,罢了,容我去将那里的阴气收一收。”

  “有劳。”

  直到郁长黎又飘出去,言聿才默默从即墨背后挪回爪子,自打进入这间屋子,他就一直在给即墨度灵气,自认是为对那“护”字承诺的践行。

  郁长黎回来时,大手一挥直接就把三人送到了望尘楼顶层,同时将驾驭此楼的能力暂时赋予相里苏。

  高楼顶层的四面空空荡荡,连扶栏都没有,放眼望去尽是浓浓翻滚黑雾,唯有周边四根黑漆漆的柱子可以看清轮廓,中间一张石桌,几张石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阴风穿堂而过,只是给人的感觉不再那么冷戾刺骨,相比下面,这高处倒安静许多。

  “事务缠身,恕长黎失陪。”郁长黎面带歉意,与相里苏点头示意后,便隐去了。

  三人在桌边坐定,相里苏率先开口:“思书认为应从哪里看起?”

  即墨不假思索地道:“从她遇上北辰开始。”

  相里苏点点头,朝一面空墙抬手一挥,挥出一道画幕来,幕上有景,栩栩如生。

  入目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凌峰直指云霄,气势磅礴,白云深锁,峰上有峰,山间不断有如注泉流汩汩而下。

  “这便是雁苏山。”相里苏道,眸光变得愈发柔和。

  言聿在一旁看得极为认真,心道这雁苏的气派果然不输臭红毛的至究谷!

  画面一转,转到山门口,一位白衣公子背着包袱和剑,从山中出来,步履不停,似乎正要要下山。

  身后陡然出现一抹桃红,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二师兄等等我!”

  “吟儿?”郁长黎讶异不已,“你……”

  “师兄不是要下山嘛,真巧,吟儿也是!既是要下山历练,一个人多没有意思,不如和吟儿一起?”杏眸眨啊眨,模样古灵精怪。

  郁长黎审视她半晌,忽然道:“你骗师父了吧?”

  “……”笑容瞬间凝固。

  “师父真的允你下山,还是……你偷偷跑出来的?”郁长黎看着她,眼神似乎能洞穿一切。

  “……哎呀~吟儿已经给师父留书信了,师兄你再不带着我走,师父发现了吟儿就惨了……今天可是吟儿的生辰,拒绝我师兄你忍心么……”说到最后,吸吸鼻子,泫然欲泣。

  郁长黎:“……”

  姜吟扯着他的袖口,模样很是委屈。

  郁长黎看着她的眸子,不行两个字怎么都开不了口,百般无奈之下,携了她一道。

  弗一来到闹市,姜吟便如挣脱桎梏的小鸟,到处乱窜,郁长黎使尽浑身解数,奈何留她不住,这样活泼的她,他除了宠着溺着别无他法。

  “真是个洒脱的姑娘!”言聿忍俊不禁,相里苏回道:“吟儿的性情确实很好。”

  即墨什么也没说,专注地看着画幕,眉头微蹙。

  不过回眸错落间,郁长黎与姜吟便在川流不息的人海里走散。

  绿水沨沨,虫鸣鸟啼,无人之境。

  夕阳沉落之际,碎着金光的湖面上映照出一张清秀的容颜,朱唇轻轻挽起,霎时惊退了一串鱼儿。

  少女无言,捧起水拭面。只是再睁开眼时,美眸里的惊异一览无余。

  水味不纯,水色不净。

  出于好奇,少女沿着河岸逆走,终在不远的岸上发现一个人,一个不知生或死的人。

  血色染透一方湖水,连周围的卵石也不见颜色。

  他一身玄衣,躺在妖娆绽放的“彼岸”里,如同一只沉寂的黑蝶,演绎着残酷的美丽。

  这样一幅画面出现姜吟面前,姜吟怎么都迈不出步子,唯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待到探得他的鼻息,姜吟脸上居然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还鬼使神差地大发慈悲。

  就在那岸边,姜吟找来干柴生火,撕下裙袂替他拭去脸上 的血迹,一时忙着竟也忘记了自己的师兄,凭着自己尚不算精的医术,硬是医好了这个奄奄一息的人。

  处理完后,姜吟躺在一旁疲惫地睡去。

  残夜未退,红日已出。

  姜吟睁开眼睛,下意识去看昨晚守了大半夜的“将死人”。

  一眼,惊艳。

  一眼,沦陷。

  姜吟不曾料到这人容颜如此清俊,如同画出来的一般。

  奈何昨晚夜色太浓,火光太暗,她并未发觉她救下的是竟是一抹“绝色”。

  正当姜吟神游天外之际,一道清冷又略带虚弱的声线生生将她的思绪扯回。

  “在下北辰。”

  北肆阁。

  “如今天下三分,云央,南蛮,北狄,三个国度中属云央实力最强,一百多年以来一直居三国之首……”

  北辰指着地图一字一句地讲给姜吟,也不在意她是否感兴趣。

  姜吟捧着脸,未等北辰叙述完毕,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打断他:

  “那日你为何会受伤?”

  姜吟随口一言,室内气压霎时降到冰点。

  北辰沉默片刻后才幽幽开口:

  “我是云央二皇子。”

  一句话,足以令她明白,皇家的事,哪是只言片语可以说得清。

  “是大皇子做的么?”

  北辰没有回答,眸色晦暗。

  夜色深沉,繁星满缀。

  这是姜吟的无眠之夜。

  扶桑,云央太子,母妃为当朝皇后徐氏。从小备受宠爱能文能武的扶桑,是云央下任君主的不二人选,唯一的弟弟北辰无权无势,自小处处受排挤,母妃出身卑微又红颜薄命,向来遭人嫌弃的北辰于他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然饶是如此,冠着“仁义”之名的扶桑也要对他赶尽杀绝。

  姜吟私下四方打探,最终获得这些信息。

  单凭这段日子的相处,姜吟敢肯定,北辰是一个自尊心及好胜心极强的人,外人看他弱,在她看来,这只是虚伪的表象,她笃定皇位他一定会争。

  “北辰,若你真的想要江山……我会帮你。”

  至于为什么想帮他,姜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初见时的惊艳,也可能是觉得他会是个有道明君,但更多的是遵循内心罢了,不需要理由。

  “至于雁苏,暂且……先不回去了吧。”

  北肆阁是北辰的私人据点,北辰之所以肯带陌卿回北肆阁,完全出于信任感激,毕竟那次,连他自己都以为人生即将惨淡画结。

  姜吟的性情的确很容易让人亲近且不设防,一个月以来的相处,北辰早已完全信任她,他更知她是一个心思聪慧的女子,于他而言亦师亦友,因为她不止一次替他完美解决棘手之事,他更清楚,姜吟定能助他成功夺嫡,所以他想留住她。

  黄昏时节,北辰于北肆阁□□中抚琴,桐木九弦琴特有的曲调到底惹来了姜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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