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天鹅（1）

　　苏成强那件事情很长时间都没有过去，即使他已经退了学，但是有关他的事情仍在学校的论坛和贴吧里盖着高楼，各种言论甚嚣尘土，久久没有落下。

　　大学生活说枯燥也枯燥，但是说来每天也有新鲜事，九月上旬开学之后时间过得很快，几乎是一眨眼，大家就都迎来学校组织的运动会和国庆的假期了。

　　大学的运动会跟高中的运动会有所不同，参加的大多都是有成绩的特长生，再加上并没有像是高中那样，对于每个班级每个同学的出席有要求，所以很多人都提前回了家，连着国庆的假期一起，就是整整十天的长假，着急回家的、出去玩的都是一波一波的人，像是苏柚这种不着急放假的，自然就被“抓了壮丁”。

　　“柚子——”陈佳佳双手合十地站在苏柚面前，撒娇道，“学校规定所属的每个学院的每个社团要有几个人在现场专门写通讯稿，我刚好买了那几天在成都的演唱会的票，能不能——能不能——”

　　“这么早就计划好了？”苏柚知道陈佳佳抢票的时候比她们社团抓阄的时间要早，故意打趣道，“那我不是要坐在那里出一天的新闻稿，你倒好，去逍遥了。”

　　“我会先把新闻稿写好的！我保证！我问过我们社长了，说是一个小时去交三篇就好了，我这几天保证把新闻稿写得妥妥的，用哪种无论哪一届运动会都能写的稿子！柚子帮帮忙嘛~”

　　“好吧好吧。”苏柚故意不敌，应了下来，其实她国庆节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大多都是宅在寝室或者是在外面走走，跟流浪猫狗说说话，放松放松心情罢了。

　　之前大黄出事之后，苏柚就再也没有看到过小白，苏柚只能劝自己是小白机敏，远离了这一片危险区域。

　　陈佳佳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找通用的新闻稿了，苏柚坐在自己的桌子面前，看着自己手机黑漆漆的屏幕，心里很平静，但是偶尔也会生出些许期待来——

　　或许也不该期待。

　　苏柚这么想着，也开解了自己不少，寝室的室友在长假的时候都要回家，苏柚没地方可去，就一个人待在寝室，也很清净。

　　突然，苏柚的眸子一亮，她看到了手机上熟悉的号码，第一次显露出雀跃的神情来，接了电话：“喂，小姨——”

　　“是我。”对面年纪不大的女声通过手机的听筒，将自己声音里的冷漠传递给苏柚，女声毫不客气地说，“姐，我最近没钱了，你之前拉黑我了，所以我只能用我妈的手机给你打个电话。”

　　“萱萱。”苏柚说道，“你没钱找我做什么，我现在上大学，已经自己支撑学费和日常的生活费了。”苏柚的声音不大，但是寝室里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陈佳佳抄写通讯稿的动作放轻了一些，就连王明月，都是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有人心疼，有人准备看笑话，但是苏柚倒是不在乎，继续说道，“你也是一个大学生了，小姨里有钱给你，你花得这么快？”

　　“你管我怎么花钱，你就说给不给吧。”对面的女声依旧趾高气昂的。

　　“不给。”苏柚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冷漠情绪。

　　“好，苏柚，我告诉你，你以后别想继续赖在我家里了——”还没等对面气急败坏地把话说完，苏柚就掐断了电话。

　　苏柚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出了车祸，留下两套房子和一些存款，当时的苏柚还太小，远远做不到自立门户的程度，所以她选了小姨家作为自己的监护家庭。

　　她小姨有一个孩子叫冯萱萱，跟她差不多大，也许是那时候小姨在她情绪应激创伤的时候对她比对冯萱萱关注了多一些，所以冯萱萱对苏柚的态度从来都不见好，反而随着年纪越大有着愈演愈烈的架势。

　　苏柚在小姨家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一个累赘，是一个不受欢迎的孩子，不受欢迎的伙伴，所以她无论是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直到她高中毕业，成年，来到大学之后，苏柚就立马将自己的户口独立了出来。

　　冯萱萱是一个虚荣的女孩子，在她和苏柚上高中的时候，冯萱萱就已经学会了偷偷用小姨支付宝的钱去买各种各样的比较奢侈的东西，然后说是苏柚想要。

　　有些时候冯萱萱也会直接让苏柚买单，但是这些钱从来不还，一旦苏柚不买，冯萱萱便在家对苏柚冷嘲热讽，苏柚跟冯萱萱不对付，但是她又不想让收养自己的小姨觉得为难，所以大多数的时候，苏柚都会满足冯萱萱的要求，特别是她还跟小姨一家一起生活的时候。

　　小姨一家生活的房子其实也是苏柚的父母留下的，苏柚自立门户之后并没有将房子收回来，也没有提什么租金，就是抱着除了房产证上的名字是苏柚之外，其他的使用权、居住权都给小姨一家的打算，苏柚其实还是很感谢小姨在这几年来对她的照顾的，她其实也想有家，只是那个家，终究不是她自己的家。

　　苏柚挂了电话之后叹了一口气，陈佳佳听见了苏柚和冯萱萱的对话，她不知道是装作不知道比较好，还是去安慰苏柚比较好，最终陈佳佳还是选择了安慰苏柚，她走过去拍了拍苏柚的肩膀，没说什么话，但是苏柚却觉得心里熨帖了不少。

　　陈佳佳一直都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无论是什么家庭，都有好的，也有坏的，很多时候情感并不像是财产那样，可以分割地干干净净，丝毫不拖泥带水——

　　因为曾经一起生活过，又是亲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就算告诉了自己要冷漠一些，不要奢望，但是偶尔还是忍不住不长记性地渴望。

　　苏柚朝着陈佳佳笑了笑，她没精神地爬上了床，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其实她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

　　*

　　过了几天，学校运动会如约而至，苏柚拿着陈佳佳连夜赶好的新闻稿坐在他们社团的方阵的位置上，大多数学院的社团成员只是开幕式的时候聚得齐了一些，开幕式一结束，就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坐在周围方阵的位置上，定时去交新闻稿了。

　　“小学妹！”苏柚好像听见了舒瑶学姐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果然在不远处发现了舒瑶学姐的身影，舒瑶学姐缀着林文斌学长朝着苏柚走来，苏柚笑着站起来迎接。

　　“小学妹你怎么没有回家呀。”舒瑶学姐将苏柚抱了个满怀，“没回去正好，等会儿许墨言要参加一百米跑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给他加油啊。”

　　苏柚听到舒瑶学姐说的话的时候一愣，她问道：“学长他……是体育生吗？”

　　“当然不是了，他就是被抓壮丁上去的，学校的体育生能有多少呀，很多都是本身身体素质也还可以，被体育老师抓来冲一冲的。”舒瑶说道，“不过他也喜欢比赛，所以就来了。”

　　“噢……”苏柚点了点头。

　　许墨言的项目并没有这么早开始，他站在看台下的那条起跑线旁准备的时候，只是偶尔热热身，恰到好处的肌肉露出完美的轮廓，让人挪不开眼睛，他也看到了舒瑶和林文斌，还有站在一旁的苏柚，许墨言遥遥地朝着他们挥了挥手，舒瑶向来明丽大方，也没有惧色地朝着许墨言挥了挥手，打了一声招呼。

　　周围的人基本上都不知道舒瑶和许墨言的真正关系，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的关系，许墨言呐舒瑶抵挡了很多火力全开的热情的学妹们，舒瑶也借着许墨言的“势”，回绝了很多不怀好意的人。

　　“我们不去下面等吗？”苏柚看了一眼一百米的跑到，终点处已经挤满了人，舒瑶也顺着苏柚的视线看了看，她摆了摆手道：“就跑个一百米而已，等着他跑完上来找我们就好了。”

　　苏柚听话地站在舒瑶身边，很快，许墨言那一组也站在了起跑线上——

　　起跑线旁的裁判遥遥举起发令枪，带着强调说道：“各就各位——预备——”

　　“跑！”

　　枪口的白烟伴着裁判的发令声向上袅袅升起，跟飞速冲向终点的运动员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苏柚一开始还能看到许墨言的正面，但是几瞬之后就只能看到他朝着终点越来越近，离他们三个越来越远的身影了，终点等待着的人们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这样的欢呼声是给第一个冲线的选手的，也是给所有的运动员的。

　　苏柚他们站得比较远，都远远地听见了这样振奋人心的声音，苏柚也被这样的情绪感染了不少，等到许墨言走到三个人等待的地方看到苏柚的时候，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喂，怎么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