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映红将青菜肉丸端到桌上时，着实让一圈人都惊艳了一把。

　　“燕姐，你看，我没丢人吧？”

　　林茵本身就大的眼睛睁到更大了：“妈！这是肉吗？好香啊！”

　　“专门给你们做的大肉丸！小心别烫着。”

　　李映红夹起一个肉丸，放到嘴巴小心吹了吹，最后放到林荫的碗里。

　　第二个是想给云慧的，后者却摇摇头。

　　许燕笑：“小慧这是担心一人一个不够吃呢。”

　　李映红：“傻孩子，绝对是够吃的！这次让你们吃个痛快！”

　　云慧这才轻轻咬了一口肉丸，和林茵一样睁大眼睛以后突然捂住嘴。

　　“这是怎么了？烫着了是不是？赶紧吐出来，喝点凉水！”

　　李映红担心地递过去陶瓷杯子，这才发现云慧不仅没有难受的迹象，反而是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

　　她这下也明白了，这是自己做的太好吃了。

　　许燕自己也吃了一个，脸上满是惊喜：“这肉丸是真不错，以前你都不怎么开火，我想着是你做的不好，原来你的厨艺这样好了！映红啊，你是什么时候钻研的？”

　　李映红虽然知道这是在夸自己，但是听起来这话就像是说自己以前故意不做或者是懒得做一样。原主还真是够坑人的，家里食材又不是没有，甚至经济条件比大部分农户都好，这都不怎么做饭，可不是懒吗。

　　幸好许燕问完就继续吃了，倒是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

　　李映红也就笑着答：“姐要是觉得好吃，那就多吃点！”

　　林茵的嘴小，小小地咬了一口肉丸后也开心得眼睛都见不到了。

　　姐妹两人，一个是纯开心欢喜，另一个却是细细咀嚼，眼睛有些湿润。

　　李映红明白，云慧的体会跟旁人还不太一样，她从小到大就没吃过什么精细东西，更是尝尽了寄人篱下的苦涩。原主那样嫌弃她，自己却

　　她想开口说什么，院子里缺传来一阵喧闹声。

　　“妈！果篮子放外头了！”

　　李映红应了一声，飞快地看了一眼云慧，索性后者的情绪已经调整好了。

　　只是她好像要往厨房去。

　　“小慧，你自己吃，碗筷他们自己会去拿的。”

　　云慧的确已经伸出了腿，听了这话也乖乖坐回来。

　　林家栋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屋，正好听了这话，跟许燕问过好后就去了厨房拿了碗筷。

　　林家军和林家荣也前后脚进了屋，进了屋就大喊：“什么东西这么香啊！”

　　“是不是肉味啊？我怕我闻错了，这是肉味吗？”

　　李映红敲敲桌子，笑着说：“两个淘猴儿，看看谁来看你们了。”

　　两个人这才发现许燕笑眯眯地看着他俩，顿时不好意思起来。

　　林家栋出来的时候见到他俩讪讪地站着，对两个脑袋轮流敲了一下。

　　“还不进去坐着，和燕姨问好啊。”

　　许燕：“行了行了，哪有这么多规矩，快来吃饭吧。”

　　林家栋把他俩的碗筷发给他们，三个人到了桌边。桌上除了一碗肉圆青菜，还有一大盆稍微掺了些杂粮的饭。要是按以前，这盆饭就已经是佳肴了，毕竟一天下来只喝碗咸水汤的日子也过过，然而此刻见了肉丸，饭就成了次要。

　　“小心点吃！别烫着了！”

　　李映红看着吃得尽兴的儿子们，自己也十分满足。

　　“妈！这肉丸是真的香！就是有点可惜！”

　　李映红听了这话立刻停下筷子往自己碗里的肉丸看了看，这色泽质感和口味都没什么问题吧，难道真的是孩子们口味和自己不一样？还是味道重了？

　　其实她的手艺并没有多么出众，前世的李映红也不是什么五星级大厨，非要说优势的话就是她比这个年代更精致点，比如说用佐料调料。

　　说到底，这个年代的乡下人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食材还不是最紧缺的，实在不行也能摸鱼打果子，主要是真没什么调料，也没人有这功夫琢磨怎样把一道菜做的好。充饥都充不了，做那么好吃有什么用，空着一半肚子还犯馋呢。

　　其实直到六十年代，人们吃光了树皮野菜，却都不怎么下河摸鱼。一个原因是饮食习惯就是陆地的五谷蔬菜，更为重要的原因是鱼肉的吃法比野菜要讲究不少，大多数人没有那个闲心和条件去烹饪。吃饭就是充饥而已，做饭不是“烹饪”，调料钱都够吃饭了，谁愿意去“烹饪”啊。

　　甚至所谓的调味也就是煮熟再撒点盐，吃的那是“原味鱼”，根本不好吃。

　　至于乡下泛滥的小龙虾以及螃蟹，那得到九十年代才“火”起来，过去根本没几个人吃。原因依旧是吃法讲究，人不知道该怎么吃。甚至虾蟹还不如鱼肉能填饱肚子，这样一来就更没有人有那闲心“品鲜”了。

　　李映红搞不懂了，难道自己做的肉丸不合七十年代人的胃口？

　　许燕也吃得很香，这下同样疑惑道：“哪里可惜了？”

　　一桌子的人都停了筷子看林家军。

　　林家军朝屋里头使了使眼色，笑着道：

　　“可惜小弟还是个奶娃娃，他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肉丸！”

　　大家面面相觑，都哄然大笑。

　　*

　　送走了许燕，李映红往屋里走，迎面正好见到几个孩子往外走。

　　“你们今天下午干啥去？”

　　林家栋把手里的篓子提起来给李映红看：“家军说妈做肉丸这么好吃，做鱼丸子也一定好吃，他就拽着我去逮鱼。”

　　林家军跟在后面苦着脸：“哥，你咋总拆我台。”

　　李映红笑：“行啊，鱼丸鱼肉鱼汤面，你们想吃什么就说，妈都给你们做！”

　　林家军眼睛都发光了，李映红又不急不缓接着说。

　　“只不过有一个条件。”

　　“妈！我回来就背诗背文章！”

　　李映红摇摇头：“读书不是做交易，之前妈拿背书惩罚你也做的不好。你要知道读书是为自己读的才行。”

　　林家军显然没想到李映红这样说，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妈，我知道了。”

　　林家栋解了围：“妈，条件是什么啊？”

　　李映红歪歪头：“我今天跟你们一起去。”

　　林家军：“这算什么啊！妈，咱们现在就去吧！”

　　“等等，我回去一下。对了，我熬了绿豆汤，你们记得装上。”

　　李映红进屋的时候就听到身后林家军惊喜的声音：“还有绿豆汤呐！”

　　夏日午后的阳光洒进屋里，林家荣四仰八叉地睡在另一头。林茵人小鬼大得把手放在林家国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打，仔细听还有似有似无的哄劝声。看来是哄弟弟睡觉结果把自己哄迷糊了。

　　林家国却是睁着大眼睛望着李映红，眼珠子机灵地随着李映红转，只是他好像也知道哥哥姐姐们正睡得香，所以也没发出声音。

　　李映红不舍地又看了两眼，这才去看桌上。桌面却是一片干净，什么藏碗筷都没有。

　　走进厨房一看，原来是云慧在洗碗。因为灶台较高的缘故，家家户户帮忙做事的孩子都是站在小板凳上，云慧在这个年代的同龄孩子里算是高挑了，但也要站在矮凳上面才能够得上。

　　李映红小声道：“小慧，你怎么在洗碗？去屋里眯一会儿吧，妈来洗。”

　　云慧见了她进来，轻轻摇头：“妈，我来洗吧，你做饭已经很辛苦了。”

　　李映红看着云慧娴熟利落的洗碗动作，不免在心里感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果然没错，就算自己穿来后对他们都很好，孩子们也没有变得骄纵，反而依旧是无比的体贴和懂事。

　　“那你小心点，注意脚下啊。”

　　李映红出厨房前一步三回头看着云慧脚下的凳子，怎么看怎么不放心。虽然没听说过村里有孩子做饭的时候摔下来受了重伤的，但崴个脚这样的估计也不被大人们当回事儿，就当作没有危险了。

　　拿上军绿色的挎包，再翻出头巾。

　　李映红留着长辫子，这其实也比较少见了，农村为了务农方便，很多人都是短发示人，少数的以未出嫁的姑娘为主。

　　今天要去河边，所以李映红戴上了头巾，就出去和林家栋林家军会和。

　　三个人沿着路走到河边，这里不是人工养殖的鱼塘，可以供人自行抓鱼。

　　林家栋和林家军显然有经验的很，三两下就把鱼网鱼笼拿出来了。林家栋到旁边摘来了芦苇，林家军捡了几颗石头系在网下面。

　　李映红两辈子都没抓过鱼，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样？”

　　林家栋走过来解释道：“有了石头，网就不会浮在河面上了。”

　　林家军也积极起来：“本来如果是村头那条小河的话，就可以用网罩子直接逮鱼了！那边河浅，我甚至还能用手直接摸鱼！不过那条河虽然水不深，但鱼也不够肥！”

　　他指着无人问津的角落说：“网兜也捞不着大鱼，妈你可以拿着玩玩儿！”

　　“哈哈哈哈哈哈！行！妈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林家栋笑：“林家军，你还是顾着自己的网吧。今天要又是我捕的多，你可别跟你那群朋友吹你是‘鱼老大’了！”

　　林家军顿时来了劲儿：“这‘鱼老大’我还当定了！”

　　李映红想，这称号怎么还挺羞耻的。

　　她拿起网兜，其实这个也不难，所有的技巧都能自己摸索到，也能自己学会。既然两个儿子都胸有成竹自己能抓大鱼，自己就真的当”玩儿“好了。

　　李映红卷起裤脚，正要兴致勃勃地下河开始自己的真“摸鱼”事业，一转身就见到林家栋和林家军已经隔着两三个人的距离站定在河边。

　　他们的包里还装好了绳子，现在两根绳子分别和他们手里的芦苇末端绑在一起。

　　林家栋和林家军对视一眼，同时将芦苇投了出去！像是标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