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在虐文里磕糖(穿书)全文最新+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第78章
天涯四海,共此一轮明月。
城南祁王府的书房内,周淮开了窗,靠在窗边,仰头凝视着头顶浅淡的月色。
顾渊站在身后,低声禀告着。
“洛君赶在亥时泮宫闭门前打马回返,我们在御道上看到的,应该是她不错了。甲字学舍值守的汪统领说,洛君同安莳安公子下午去的城南花鸟市,回来时拿回个帖子,是明日城外上巳宴的请帖,说是安公子替她弄来的。汪统领还问,明日五爷去不去上巳宴,我没有直接回他。”
周淮听了‘请帖’二字,眉头细微地皱了一下,“上巳宴什么时候需要请帖了?三哥今年怎么回事。”
顾渊尴尬地咳了一声,回道,“三爷那边……和敬端公主,近日似乎又起了争执。只怕是借着帖子发作呢。”
周淮听明白了,失笑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随即把‘安莳’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她近来与安莳走得倒是近。”
顾渊是知根知底的亲信,开口劝慰道,“五爷别多想,洛君东台馆相熟的同窗,穆公子,章公子他们,这两年大都离了馆,入朝为官了。只有安公子年纪小了几岁,依旧还在泮宫。洛君与他走得近些,也是正常。”
周淮听了,思忖了片刻,点点头。
“这些日子忙,若不是今日撞上,差点忘了明日便是上巳节。说起来,我有没有请帖?”
顾渊急忙出去找冯大管事询问。
片刻之后,冯大管事手里捧着一封勾勒出朵朵桃花的雅致长方请帖,匆匆进了书房,双手奉给周淮。
“前些日子五爷不在京城,三爷遣人送过来的上巳节请帖。确实还是在外城河边,落英桃林下。”
周淮接过来,随意翻了翻,递给顾渊,
“明日午后的安排都推了。早上先入宫,把丁向乾的案子结了,之后随我去赴宴。”
……
又是一年三月三。上巳节。
城外宴饮入席处,洛臻当众亮出了请帖,在筵席操办人、如今已入了礼部任职的华正筠华主簿的震惊眼神里,得意洋洋跟着宣芷往河边走。
华正筠站在原地,反复查验洛臻的请帖无误,一时也弄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弄到手的。
但如今人已经来了,也入席了,她如何把请帖弄到手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三爷发了话,今年上巳佳节不要看见姓洛的出现在公主身边。
如今三爷人还没到。
在三爷到场之前,他务必要想方设法把姓洛的弄出场外去。
华正筠回过神来,急忙小跑着拦住了洛臻,把她拉到旁边去。
“洛君。你糊涂啊。”
他小声道,“每年三月三的上巳宴席,你都吃过两回了!有什么新鲜热闹,你全都瞧过了!今年五爷不在上京,你独坐无趣,又何必跑这么大老远的来碍三爷的眼呢。洛君,我劝你一句,趁人还没有来齐,告知公主,自己去找旁的地方玩儿罢!”
洛臻来都来了,自然不可能几句话被人哄走。
她叹了口气,“华公子,讲讲道理,我是跑过来碍你家三爷眼的吗。我是来提防着他和公主又吵起来啊。”
华正筠陷入了沉思。
齐鸣站在旁边桃树下听得分明,见老华居然被姓洛的说动了,冷笑一声,吩咐几个英国公府亲兵过去,直接就要动手把人往场外赶。
华正筠这下真跳脚了,心里大骂老齐不够义气,借着公事发泄私怨,赶紧左右阻拦。
但齐鸣与洛臻宿怨已久,借着这个机会发作起来,又哪里拦得住。
跟随洛臻来的听风卫也不是吃素的。汪褚一声令下,两边人马隔着三步距离排开,各个摩拳擦掌,袖子捋起,目露凶光。
好端端一处筵席场地,顿时成了武斗场。
参与的世家子弟们也不急着入场吃席了,三三两两围在河岸两边看起热闹来。
楚王刚下了马车,顺着流水走过宴席处,在拥挤的赴宴人群之中,一眼见到宣芷独自坐在河边桃林下一处风景绝佳处。正红带帽披风下露出了一半白玉般的侧脸,人面桃花,相映争红。
细算起来,周浔已经整个月没有见到宣芷了。
他们新年时相约元宵夜游,不料在满街花灯之中大吵了一架,两边都憋着满腔怒火,互相给对方吃了一次闭门羹。之后便冷战到现在。
二月初准备上巳宴的时候,周浔故意把洛臻的请帖抽走,并且放话出去,‘无帖者不可赴宴,’然后他就安心坐等宣芷上门,与他讨要请帖。
没想到等来等去,等了整个月,宣芷都没有登门。
周浔最近夜里辗转反侧,却又抹不下面子,主动去泮宫找人。
今日前来城外河边的路上,他原本担心公主此次爽约不来,猛然间却见到了佳人端坐水边,顿时喜出望外,不假思索,快步走了过去。
便在这时,宣芷有所察觉,转过头来,隔着数十步距离,远远瞥见了大步走近的楚王。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对视了片刻,周浔顿时想起元宵灯会时挨的一记耳光,憋了整个月的满肚子火气升腾起来,盖住了初见时的喜悦。
他停下了脚步,背着手嘲道,“原以为公主今日是不会来了。想不到却提前到了。幸甚幸甚。”
宣芷的脸色登时一沉,原本情绪复杂的两道目光变成了冷飕飕的刀子。
“这么说来,楚王殿下是不想看到我来了。那我走便是。”立刻起身就要走。
洛臻远远地一看这架势不对,好嘛,又是见面就大吵的征兆。
她赶紧冲过来拉住公主的衣袖,“今日才入席,怎么就要走了。如果是有人不会说话惹公主生气,别看人了,看风景,风景!”
那边华正筠见势不好,也冲过来扯住周浔,小声埋怨道,“三爷费了整个月心思准备的宴席,怎么见面就要把人逼走!”
河边一片混乱、周围无人注意时,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平稳行近,停靠在上巳节宴饮场地外侧。
两个便服矫健汉子跳下马车,左右掀开了车帘子。
周淮披着黑色鹤羽大氅,下了马车。
“今年的上巳节宴饮,倒是热闹的很。”他站在宴饮入口处的绢花楼处,驻足注视河边片刻,如此评价道。
把守在入口处查验请帖的两名楚王府长随正拽着脖子看河边的热闹,听了随口道,“可不是!今年的热闹大得很!对了,阁下请帖?”
一封雅致桃花请帖轻飘飘地落在了摊开的手掌上。
那名长随低头翻了翻,“请帖无误。一贴只能进一人,还请随行诸位留步,阁下请进——”说到这里,他随意地一抬头,来人清雅的面容落入了眼中。
那名常随的舌头立刻打了个结。
“祁、祁王殿下?!您怎么来了?“
周淮没有说话,他身后已经有人阴恻恻接口道,“笑话,祁王殿下为何不能来了。”
那名长随看清了说话那汉子的面容,顿时浑身打了个寒战,说话都不利落了。
“韩、韩副使!您、您也来了。”
跟随在周淮身后的两名亲信,一个是祁王府亲卫统领顾渊,另一个正是近来在上京城内家喻户晓的皇城惊风司副使,掌管刑狱的韩铮。
周淮伸手点了点请帖,语气温和地询问,“果然是一贴只能进一人?小王今日只有一个请帖,但他们两个是需得同我进去的。”
入口处两名长随齐声道,”不是!不是!可以一起进的!殿下大驾光临,请进,快请进!”
毕恭毕敬地双手将请帖合起送回,急忙转过身去,扯着嗓子往筵席处高声喊道,“祁王殿下——到!”
入口处的一声响亮通传有如晴天惊雷,喧闹的河边筵席处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带着吃惊的神色,各自回身张望,无数道视线齐齐望向此次宴饮的绢花楼入口处。
在众人的视线,祁王带着顾渊和韩铮两人,缓步穿过绢花楼,走近河边。
那道玄色大氅的颀长身影映入眼中时,无数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纷纷起身行礼。
就连乒乓打斗个不停、旁人如何劝也劝不住的斗殴众人,也停手了。
楚王转过头来看清来人,深吸口气,顿时收起了原本阴云密布的神色,脸上露出了笑容,大步走过去迎接。
两人在距离河岸数十步的地方相遇,周浔亲热地握住周淮的手臂,上下摇了摇。
“听说你这些日子担着皇差,一直在外省监察,本以为你赶不及今年的上巳宴饮了,没想到居然赶回来了。好事,好事!”随即大声吩咐加席。
侍从在席间来回奔跑着,迅速地在正中央主位的左下方加了个席位,摆放瓜果酒品。
周浔当先带路,亲自领着周淮前往主客席,边走边笑道,“对了,老五,当着众人的面,有件事哥哥可要先跟你说好了。今日是上巳节的好日子,大家只管郊游宴饮,赏花散心,你可千万别作出‘金杯掷地、当场捕拿’这种煞风景的事儿来。你先应下了,哥哥才敢请你入席。”
周淮跟随在他身后,微微一笑,“三哥说笑了。怎么会呢。”
楚王哈哈大笑起来。
席间众人也都凑趣地大笑了起来。
只是那些刻意的笑声里终究缺了些底气。
祁王入席后,在场众人纷纷坐下的时候,心中不约而同想着:
前一刻还在好好地坐在一处谈笑风声,下一刻‘金杯掷地、当场捕拿’的事儿,祁王殿下这两年做得还少么。
原本喜爱闹腾的人不敢四处闹腾了。
原本喧哗的人也不敢放肆喧哗了。
交头接耳,私下议论?
没看到祁王身后站着的那个满身煞气的‘鬼见愁’韩铮么。看你不顺眼,密报一句‘私自交结,有不轨之心’,入了他的刑狱,他要你开口说什么,你就得说什么。
上去给祁王殿下敬酒拍马屁?省省罢。
你自以为不过是与祁王殿下说几句场面上的恭维话,说着说着,就进了套儿,心里盘算的意图被他三两句套个干净。
这两年来,官场上与祁王殿下打交道的人多了,总结出一句极有用的话来:
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
得了,今天的上巳宴啥也别说了,喝酒罢。
喝酒总不会错。
原本是一年之中最为随意的上巳节宴饮,如今席间诸位世家子弟正襟危坐,闷头喝酒,场面顿时显得诡异起来。
安静吃喝之中,周淮自己也有所察觉,放下酒杯,低声笑叹了一句,“以后的上巳宴是不得来了。”
身后守卫的顾渊听得分明,小声劝了一句,“不来也罢。不过是些吃吃喝喝、儿郎们胡乱游戏的节目,咱们王府难道还缺这些么。”
韩铮乃是寻常市井出身,并非世家大族子弟,看上巳宴饮更不顺眼,接口道,“五爷早就不该来了。什么世家高门子弟,都是一群怂货,见了咱们个个闷头喝酒,连个敢说话的都没有。”
周淮拿起长筷,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慎言。”
韩铮不服地冷哼一声,还要继续说话,眼角却瞥见有人拿着酒杯过来了。
“嘿,也不都是怂货。”他低声自语道。“还有敢过来同五爷喝酒的。”
周淮也有些意外,抬头望去,顿时笑了。
来人原来是洛臻。
洛臻一脸正经表情,右手端着个大方杯,过来按规矩行礼,“五爷安好。”
周淮也按规矩回礼道,“洛君安好。洛君的左手藏于身后,不露于人前,可是带了什么好物件过来。”
洛臻露出一个坏笑,把酒杯往他的案上砰得放下,将背在身后的左手,连同手里的物件一同露出来——
那是个细编竹席。
她把自己座位处铺着的竹席提溜过来了。
“喝酒喝得气闷,过来说说话儿。”
她熟练地在周淮身侧找了处干净地儿,把竹席左右摊平,盘膝坐了上去,歪着头,打量了周淮几眼。
“整个月不见,似乎清减了些,气色也不大好。此行车马过于劳顿?”
周淮颔首道,“行程是有些匆忙。”打量了洛臻几眼,“你倒是没瘦。过了个年,似乎还胖了些?”
洛臻吃了一惊,“不会罢!又胖了?!我最近没放开肚皮吃啊!”她惊疑不定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周淮笑了起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别捏了。虽说胖了些,但还不至于吃出双下巴来。等天气再转热,多上几趟骑射课,便又恢复原样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起先还互相问候,越往后来越是废话,就在洛臻说到‘柳祭酒偷偷摸摸遣人拔了棋室外的两亩迎春花,嗐,这老头儿看起来和蔼,怎么是个辣手摧花之人呢——’
身后的顾渊咳了两声,打断道,“洛君,此地风大,不利言谈。洛君若是久坐的话……可否移步他处?”
说到一半的话被人打断,洛臻立刻住了嘴。
洛臻跟顾渊也算是极熟悉的了。听到‘不利言谈’四个字提醒,她瞬间住嘴,往左右看了看。
热闹的歌舞丝竹乐音,越发显得周围人群安静。
在座所有人,包括主位上的楚王,都在竖起耳朵听她和祁王的对话。
洛臻的视线迅速扫过周围,与数十道目光在半空里交汇,那些目光顿时四下里散开了去,诸人纷纷掩饰性地端起酒杯喝酒。
饶是洛臻素来心大,想起刚才说的那些废话全被人听了去,也不由有些尴尬,当即站起身来。
周淮倒是神色不动,“不必着急。你若想去别处就去别处,若是喜欢此地桃林景致,想留在河边宴饮,便留在河边。”
桃林的景致再美,也接连看了三年了,洛臻糟心地看了眼周围,提议道,“我是不耐烦做曲水流觞之类的风雅游戏的。五爷陪陪我散散心罢,我们去附近山上那处半山亭子?”
周淮仰头看了一眼,点了头。
洛臻看了眼同主位端坐的楚王,“宴席刚开始就提前离席,我去同三爷打了个招呼。”
周淮应了,又随意问了句,“不要过去同安莳打个招呼?听说你的请帖是他费心弄来的。”
洛臻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不用,我早当面谢过了。今日过来的同窗不少,叫他自己玩儿去。”说着就要起身。
周淮看在眼里,哑然失笑。昨夜积着的少许郁气瞬间散了。
“先不急着去同三哥打招呼。”
他拿起桌上倒放的空酒杯,又吩咐席间伺候的随侍再拿两个空酒杯来,三个空杯在桌上摆成一排,把热水里温着的酒壶递给洛臻,示意她斟酒。
洛臻不明其意,莫名其妙倒满了三杯。
周淮拿起三个酒杯,挨个喝了。
今日的酒杯不大不小,一个有二两分量,三杯酒就是六两。
洛臻知道祁王酒量普通,见他喝得急,又是诧异又是心惊,急忙按住了他的手,“怎么回事,这儿又没人灌你的酒。空腹喝酒伤脾胃,慢慢喝着便是。”
周淮带着笑叹了句,“有件事是我多心。借你的手罚酒三杯,引以为戒。”说着又要去倒酒。
洛臻不客气地伸手挡住了,把他手里的酒杯抽了出来。
“五爷心里记挂的事儿太多,你说的是哪件事,我管不着。我只盯着你的酒杯。再像方才那般喝急酒,你斟满一杯,我替你喝一杯便是。”
周淮果然放下了酒杯,改而动筷吃菜,换了个话题。
“细算起来,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洛臻想了想,不确定地道,“应该有一个月了?我记得上次你过来泮宫找我,还是正月里的事儿?”
周淮算了算,“正月二十三过去的泮宫。今日三月三,一晃眼,居然四十日了。”
洛臻吃了一惊,也跟着算了算,“四十日这么久了?难怪,就觉得挺久没见了。”
周淮慢悠悠夹了筷素什锦,“去年底奉命查封一处违禁|书坊时,随手翻了翻新印刻的话本,见里面写道:聚少离多,易生龃龉。当时只觉得平仄对仗不齐,句式拙劣可笑。如今想起来,话里竟也有几分道理。——以后我回来上京便直接去泮宫找你罢。”
洛臻立刻道,“别去泮宫!泮宫的前院后山都被我翻遍了,再也没什么新鲜有趣的地方了。等你有空,传个信儿给我,我想办法溜出来找你。”
周淮:“……你的办法,就是告病逃课?今年已经逃课九次了,再多一次,柳祭酒定要罚你抄经的。”
洛臻大惊:“你怎么知道我逃课九次了?难道每次我逃课都有人在后头盯着数数?那逃课还有什么乐趣!”
身后的顾渊干咳了一声,顾忌着满场伸长的脖子,竖起的耳朵,不得不再次打断道,
“洛君,此地风大,不利言谈。——现在就移步他处?”
周淮目中带了几分温暖笑意,站起身来,示意洛臻跟上,“去人少的地方,我们好好说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洛臻:我,泮宫校霸,当众教学,实力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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