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旗袍是给谁的？温炳兰还是乔柔柔？好像都不是。

　春带彩的颜色，不适合乔柔柔的肤色，不适合温炳兰的年龄。我心事重重开车往回返，中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下午三点一刻，我把这旗袍放在了秦绍面前。

　“迟到了一刻钟。”他说，“不过拿回来就好。”

　我心里骂他资本家，我饭都没吃给他去拿衣服，他不说句好听的就算了，还追究我迟到的责任。

　秦绍大概是看出我不满意，让我先去吃东西。

　“您怎么知道我没吃？”

　“时间上来不及。”他回答，“姜医生，多谢了。”

　“这是，给谁做的？”我到底好奇，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秦绍的手抚摸着旗袍的料子，片刻后幽幽说了句：“我母亲。”

　秦绍说这三个字的时候，神情里有掩饰不住的忧伤。我印象里的秦绍，从来都是意气风发，杀伐决断的，他甚少有这样因为无可奈何而悲伤的时候。我站在原地，很想安慰他一两句，可我发现，我其实也应该是悲伤的人之一。

　秦绍母亲的忌日要到了，我姨妈的忌日，亦然。

　“怎么很少听姜医生提起自己的家人？”秦绍问得突然，我怔了怔，思考该如何回答。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问我关于家庭的问题。

　“命不好，父母早亡。”我说，“无牵无挂。”

　“那你怎么活这么大的？”秦绍抬头看着我，似乎很感兴趣。

　“……靠社会上各位好心人救济，而且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也不算小，十来岁了。”我故意模糊了年龄，好让秦绍别再继续追问，倘若他继续，那我要么胡说八道，要么就只能说我不记得了。反正年代久远，不记得了也正常。

　幸运的是秦绍没有再问，我也松了一口气。

　“那你命不太好。”他是这样评价的。

　我装作很悲伤的样子低垂着睫毛，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脚尖，秦绍竟然笑了，他又说了句：“但或者，能成大事。”

　我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秦绍说：“朱元璋，父母也早忘。”

　这说法或不太能安慰到人，但我看他的表情，觉得这已经是他脑子里少有的安慰人的话了。算了，我不与他计较，我领情。

　“那您这是夸我。”我说，“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先走了。您今天……去我那里吗？”

　“你想我去么？”秦绍把问题反丢给我，我握了握拳，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我说想，那好像我的私心昭然若揭。我若说不想，那这慌说得毫无水平。折中的办法当然是把工作推到前面。

　“看您需要，如果您需要我配合您工作，那我随时欢迎。”

　秦绍盯着我看了几秒问：“没工作就不行？”

　我有点急了，这男人总是这样来回拉扯我的情绪，导致我每次跟他对话都神经紧张。再练一段时间，我怕是都能做专业的间谍了。我犹豫片刻摇头。

　“秦先生，您别试探我。”我端正态度，“您是我老板，这么和员工开玩笑不合适。”

　我以为我的说法是机灵的，让我显得对“钱”很热衷，这样就降低了我对他热衷的可能性，我们的任何一次交流只是因为他是老板我是员工，合情合理合法。然而秦绍不这么想，他盯着我，默默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含在嘴里，又抓起打火机“啪”一声点燃火苗。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我在跳跃的火苗里，看到的是他压抑的不满。

　那一瞬间我有些迷茫，还有些欣喜。

　秦绍，是不是真的对我也有别的期待？

　可能吗？我这么平平无奇，就算是工作能力突出，可也并非他身边不可或缺的人才。他不能没有林硕，但我的可替代性太强了。

　我们之间唯一看得见的联系，也不过我是乔柔柔的医生。

　但是天地良心，我在乔柔柔身上花的功夫，还没有在他身上的一半多。

　“你先回去吧。”秦绍突然开口，我点了个头，转身走了。

　开门的时候差点撞上急匆匆赶来的林硕，他越过我直奔秦绍，神色匆匆地说了句：“九爷，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