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从此女帝不早朝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9
“猜不出来。”沈雁掐了一段柔软的草茎叼在嘴里,依旧仰望天空,目光空洞,“我见过多贵人,都爱美酒美色,可咱们陛下就不爱。”
“怎么能见?”
“小薛公子好不好看?”
“好看。”
“我也很好看吧。”沈雁指了指自己的脸,笑得有几分调侃。
“公子也很好看。”芳草红了脸。
“可咱们陛下连后宫都不来,可见对美色不感兴趣。还有许多贵人,喜爱金玉珠宝,可咱们陛下也不爱,平常穿的都是家常衣服,也没什么难得难见的宝贝在身上。”
“公子……?”
“怎么?”
“公子该知道,这些事是决不能跟外人说的吧?”
沈雁听他一说也反应过来了,赶忙亡羊补牢,“那这些话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不许告诉别人。”
芳草愣了会儿才抿嘴微笑,轻声道,“小的是公子的随侍,自然也就是公子的贴心人,公子有什么都能跟我说的,小的绝不告诉不相干的人。”
沈雁话已出口,这时也只能选择信他。
“不过,要说起陛下喜欢什么……小的或许能知一二。”竹林间一阵风穿过,芳草便停了手中夏扇。
“你怎会知道?”
芳草认真地看着他,“侍候公子之前,小的曾在陛下居住的松庆馆里侍候。”
沈雁支起半个身子,等着他继续说。
“咱们这位陛下呀,四岁习武,十四就跟着先帝上了战场,平过守江玖龙之乱,驱东府虎军直入江阁,一日之内两战两胜,
悬敌方军师头颅于城上,叛城玄馆、鲁宁传檄而定。”
“十六那年,先帝猝崩,留下圣旨指明了要她即位,为定天下,将长女白莞按例封在燕方。姐姐走的那天,她连送都没送,只吩咐以后都要叫赵王,宫里不许再提长公主三个字。”
“陛下是金玉神仙般的人物,人间之情,概都不放心上。”
芳草久在宫中,话说得十分委婉,竟很有薛莹的风格。
他深吸口气,又道,“可陛下喜爱兵器,先帝在时,常见她半夜不睡,拿出兵器在自家宫中赏玩,才对西府说,陛下是能成大事的人物,后来将长公主封在北方,将陛下立为储君,或许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吧。”
“喜欢兵器?”
沈雁反问一句,芳草机灵地凑过身去,“一点不错,咱们陛下不收天下的奇珍异宝,却独爱神兵利器,魏宋外族人做的能射三百步的燕子弩、曹华氏打的飞蛾双剑、公孙氏御监制造的“雪飞花”……不知收了多少在库里。”
小公子听着他的话,半张嘴微微点头,等芳草说完了,他伸手一撑从凉榻上跳下来,托着下巴开始了冥思苦想,“要是陛下喜欢兵器的话……”
他回屋里翻出了一把匕首,刀鞘是镀金的,上头嵌满猫眼和玉髓,光华璀璨——姜儿刺杀他时这把刀曾落在马车之中,后来为他捡了起来,在竹枝馆保存至今。
“陛下今晚要来,你说这个,她会不会喜欢?”
“好漂亮的刀!”陛下不知是否喜欢,不过芳草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沈雁将刀交他手里,他起先不敢动手,看见沈雁点头,才忙不迭左摸摸右看看,对着日光细看刀鞘上那些镶嵌完美的宝石,最后,他将沈雁腰带上的玉佩解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换刀上去,
“佩在公子身上,就更好看了。陛下今晚来了一定喜欢。”
虽然心里知道下人说的话做不的准,可沈雁还是莫名松了口气。日落将暮,白无忧仍不见踪影,沈雁独自一人步出竹枝馆,向窄巷中遥望,暗自向伯蓝诸位仙灵祈祷一切顺遂。
嚓。嚓。
一点动静传来,沈雁不由侧耳细听。
嚓嚓嚓嚓。
声音正从窄巷口传来,朱红伞盖如一片晚霞从天边飘过。
沈雁伸长了脖子,一个纤细的华服身影缓缓行来,地上的影子拖得好长,小皇帝低着头不情不愿地往前走,一边迈步一边像个小孩似地踢着地上的石子出气。在她身后一左一右站着两个人,一个身子挺拔,正是怀栎,另一个须发皆白,面容严肃,是怀栎的伯父,西府怀镝。
“陛下,伯蓝之地未定,皇嗣之事就是国家大事,不得儿戏。”怀镝苦口婆心,原本一脸凶相的大元帅现在像个操心晚辈婚事的老婆婆。
“寡人不去!”白无忧扭过身子,站定,做最后的挣扎。
“陛下这样任性妄为……叫老臣如何对得起先帝!”大元帅声泪俱下,每说一个字就往前一步,生生用宽阔的身躯将这位小陛下挤进了竹枝馆的篱笆墙。
白无忧跳起来要往外逃,不料怀栎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一把关上了竹编的篱笆门。
“放我出去!”小皇帝炸起了一身的毛,尖叫。怀栎看伯父,怀镝继续动之以情,同时抬出自己三朝元老的身份晓之以理,“陛下如不能跟沈公子生下后嗣,伯蓝之地,就始终不稳啊陛下!”
白无忧气得直咬牙,偏又没法拿这位长辈怎么办,又冲怀栎喊,“开门!你这是欺君之罪!”她跳起来大叫,脸蛋越过栅栏,莹莹白白发着光。
“臣领罪。”怀栎压着嘴角,利索地给门落了锁,同时给站在一边的沈公子使眼色。小皇帝转身,正看见沈雁,跺脚吼道
“不……不许笑!”
章十五
沈雁咬住舌头强迫自己把笑容收回,“臣不敢了。”他低着头道,小皇帝在渐隐的日光中打量他一番,忽而眼睛一亮,
“这个东西,你带着还挺好看的。”
她指的是芳草给沈雁佩在腰间的匕首,芳草的谏言起了作用,沈雁点头称是,但白无忧紧接着便道,
“是御王兄教你的?教的不错,不过我不吃这套。”
金色的漂亮眼睛,眸光闪闪地盯着他,极具威胁性地向两人背后的竹枝馆卧房看去,“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该睡哪儿吗?”
“嗯……知道。”小公子垂头丧气地向馆内走去,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白无忧像个胜利者般昂首挺胸,大大方方在馆内捡最舒服的那张靠榻坐了,一抬头正好瞧见沈雁午间搁在柜上的小本子,一手拿下来翻阅。少年进来时,见她正拿着自己随手记下来的东西细看,心头顿觉羞赧,一时忘了礼仪,伸手要拿回来,却被白无忧用手架开,笑嘻嘻道,
“有什么不让看的?”
“臣下写的文理不通,辞藻粗劣,怕污了陛下的眼睛。”少女脚尖一点就坐上了柜子,沈雁急得跳脚。她一手将小本子高高举着,另一手随手翻到他写的两句诗,刚要念出来,看他眼睛都急红了,又不耐地抛还给他,
“写的挺好,没必要自轻自贱嘛。”
沈雁得了宝贝般将自己的小本子收好,白无忧跳下来轻松地拍拍手,回到靠榻里歪着,又解开自己身上罩着的斗篷,叫芳草拿下去,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怀家人是怎么跟你说的?说孩子生下,你就可以回家了?”她自在地抓起沈雁的手,百无聊赖地捧起他修长的十指——这全然是个无心的举动,她将坐在身边的少年当成个独属于自己的玩物,像把玩一串明珠,或是一柄如意般,玩弄他修长纤细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指一个个跟他的指头相对,再拿下来。
“……是。”沈雁微惊,少女刚从外进来,稍有些寒凉的手指头从他指尖游戏似地来回穿过,沈雁由着她任性妄为,又低声问道,“陛下如何知道这些?”
“我猜的。”她依旧心不在焉地玩着沈雁的手指头,脸上的笑意却消失了,只是那双星光似的眼睛望着他,“可我绝不要顺遂他们心意。”她松开手,让沈雁的手滑落到身旁,脸上笑意十分凉薄,
“我枉当了这个皇帝,竟平白事事地受人辖制。”说这话时,她语气带些恨意,沈雁主动将手盖上了她的手,白无忧这回没躲。
挂名的九五之尊不过是个长于深宫的小姑娘。
沈雁安慰道,“只是陛下年纪太少,二府大人才多有劝谏……”
“你是他们养的鹦鹉吗?他们教你什么,你就原样说出来?”白无忧被他一句话惹恼了,忽然翻身坐起,紧紧捏着他的手,力道之大,让他觉得手掌隐隐作痛。
她又躺回去,双眼盯着竹枝馆天顶上的金绘,“你以为是我年纪小的缘故?就算我再长十岁八岁,又能怎样?还不是要受他们的管。父皇教他们关了一辈子,我也得教他们关一辈子。”
她扬起一个挑衅的笑,“可我这人天生骨头硬,不愿意学我父皇的样儿,窝囊地活着,悄没声地死了。朝堂上的事情不由我作主,宫里有些什么人也不由我做主,可一旦有一分我能自己安排的,能有一分的自由,我也不要听别人的话。他们要我怎么样做,我偏不那样。”白无忧拍了拍沈雁的手,将那只手放回他自己身前,叠在他膝盖上,
“可惜,你这个模样漂亮,我很得意,若你是我亲自挑的,或许咱俩还真能有段缘分。”她又说了句“可惜”,轻声一叹,“你是怀家选进来的,就像小薛一样……你只管安心在这里待着,再过些时候,等西府死了心,我想办法送你回伯蓝,在这之前,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她将雪白纤细的小腿从靠榻上放下来,起身越过沈雁,像两人头回见面那样给他丢了个枕头下来,
“睡觉。”
沈雁看着她单薄伶仃的背影,心中不住翻搅,可自己竟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了什么。初夏,宫花寂寞,宫灯彻夜长明,一树红影映照在钴蓝色的夜空,宫灯烛火将沉寂的火影投落在红墙之上,微微跳动,飞蛾在烛光灯影间穿行。
沈雁想出去到巷子里散散心,可伸手一推,竹枝馆外的篱笆门纹丝未动,他始想起来门被怀栎落锁,便靠在门旁,侧耳听夏风穿过竹林,发出细细龙吟凤唱之声。除此之外,另有一种不显闻的小声,像是什么东西在墙下扒土,沈雁恐是老鼠,急忙走开,低头一看,却是条黄白花环的毛毛尾巴,顺着墙角下石头豁子冒了出来。
沈雁退开一步,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尾巴。
紧接着进来的,是个毛茸茸的屁股。看不出是猫是狗,沈雁怕吓跑了,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忍俊不禁地看那肉乎乎的小胖身子一扭一扭地从石洞里挤出来,毛茸茸的小屁股上同样点缀黄白花色,紧接着是肚子……
肚子……
嗯,肚子。
沈雁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只腰围过粗的小动物卡在墙缝里动弹不得,细声细气地尖叫着,两只后脚在身下拼命扒土,很快扒出一个小小的土堆在身后。
“喵呜——!”这个扭来扭去,毛茸茸的身子,大叫。
明白了,是猫。
沈雁轻笑一声,两手握住那圆得不像话的胖猫,“噗”一声将它从墙里拔了出来,猫胖得在他手里拗不过身子来,一面喵喵直叫,一面用两条短腿用力踩他手。
“雁儿,雁儿!”隔墙有人捏细了嗓子叫他的声音,在篱笆墙外只露出个发顶,沈雁搬来石头踩着一看,薛信世也正踮着脚,靠在明月堂墙上冲他挥手呢。
“你……咳,呸呸……咳,这是你的?”沈雁把手里这一嘟噜沉甸甸的猫拿起来举了个高,猫挣扎着想要逃走,一脚踩进了他的嘴里。
“对啊。”薛信世笑眯眯倚在墙头,只穿一身小褂,长发未梳披散在肩头,脸颊上一个小酒窝,在明净的月色下十分鲜明。
“过来接着。”沈雁把手往上用力举起,想要把这胖猫举过篱笆墙,可一时不察,此猫竟以令人难以想象的灵活身影纵身跳出沈雁的怀抱,踩着他的脸跳下地来,一道胖影子迅速溜进了半敞着门的竹枝馆主馆,只留给沈雁一脸凌乱的梅花爪印。
“去抱出来吧。”薛信世趴在他的墙头,沈雁指了指里头,对他道,“陛下在呢。”
“那算啦算啦。”薛信世连连摇手,悄声道,“明儿开了门把崔娘子还给我。”
“崔娘子?”
薛信世指了指那条胖猫消失的地方。沈雁点头道,“好说好说,明天给你抱出来。”他转身要走之前,薛信世又叫住他,
“……等下!”
“嗯?”
“不要给陛下发现了。”
“唉?这是为什么?”
“陛下不喜欢小动物的,除了鸟,你看见宫里养过别的小东西吗?”
沈雁思量一回,乖乖摇头。
“对吧?这还是我背着陛下偷偷养在宫里的,从巴掌大抱回来,好容易拿鱼拿肉养了这么大。”
“养的还是……挺大的哈。”沈雁想想那两手抱不过来的胖猫,目瞪口呆。
“你帮我看好,要让陛下宰了,我就再不跟你说话了。”薛信世忧心忡忡,沈雁答应了他,又叮嘱他快去睡觉,这才赶紧往自己宫里走去抓猫,进门看见眼前场景,腿一软,吓得魂飞魄散——猫为贪凉,爬上了白无忧睡的竹床垫,只露出半截身子和两只肥大的后腿,在被子里一扭一扭。
沈雁赶忙蹑手蹑脚地上去把它拽出来,胖胖的崔娘子显见是被薛信世宠坏了,被抱下来以后凶相毕露,“哈”了一声回头就要咬人,沈雁眼疾手快地捏住了它的嘴,任由四只胖猫脚把他的衣服蹬散了花。
“小沈……?”白无忧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叫了他一声,“你过来做什么,小心寡人……嗯,治你死罪。”
都这样了,陛下您就别想着治我死罪了吧。沈雁摸摸她的头发,把她撂在外头的雪白手臂小心地装进被子里,不一会儿就听见少女的呼吸声重新变得均匀平缓。
他回到外庭软榻上躺下,崔娘子毫不客气地占据了软榻一半的位置,趁着腰睡,脑袋耷拉在外,两只猫牙呲出,一只前脚在后,一只后脚在前。
章十六
“你今天气色不好……出什么事了?”白无忧斜眼瞧着他,漫不经心地问。
“没,没什么……”沈雁僵着身子坐在原地,胳膊放在桌上不肯抬起来。白无忧一边拿勺子在汤碗里搅着,一边斜眼细细打量他,忽然伸出手揭开了他的袖子。
“藏着什么呢,我看看。”
空空如也。沈雁轻舒了一口气将胳膊挪动了一指宽的距离,又靠住桌子边上,努力睁大眼睛,让自己看来真诚,“看,什么也没有,陛下。”
“那你怎么这个姿势?”白无忧满腹狐疑地看着他,沈雁用脚在桌下死死地踩住一只篮子,篮子不断拱动,沈雁不得不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桌边,才能阻止它翻倒过来,并造成什么更加不可挽回的后果。
沈雁一边脚下用劲,一边勉强挤出微笑,“我……我昨晚睡觉扭了腰。”
他这句话出来白无忧反倒不问了,却看了他一会儿,道,“那你吃了饭上床躺着去。”两人吃过了这顿饭,又坐了一会儿,宫铃便在窗外响起,帝王车驾停在竹枝馆外,朱红伞盖一侧站着薛莹。
白无忧也不再坐着,站起身要走出门去。沈雁站起身要陪她走出去,桌下的脚刚一松开,那只会移动的篮子就“蹭”地一下窜了起来,眼看着要冲出桌下。沈雁急忙向侍立一旁的芳草使了个眼色。
这聪明的孩子立即将桌上铺着的一块绸巾拽到地上,一边说“小的失手”,一边跪下去眼疾手快地摁住了那个蠢蠢欲动的篮子。
清晨的竹林间笼罩雾气,在红砖上盖了一层湿润的底色,像给砖上了金箔,小路落了一层竹叶,沈雁走在白无忧身后,看见她的头发在晨间初起的日光中泛着亮色,她悠然往前走着,最后站定在薛莹身前,面容艳丽秀美的内廷参议向外跨了一步,躬身静候。
“怀栎呢?”白无忧问道。
“谏议在西府恭候,只待陛下过去议事。”
“我还没想好怎么罚他,他倒不来了。”白无忧抱起手臂,“知道他昨天都干什么了?”
薛莹不语,恭敬地低着头,等待小皇帝发自己的牢骚。
“他和西府竟敢在这竹枝馆上落锁!”女孩的声音陡然拔高,“真不知道这皇宫里究竟谁说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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