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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能小说网 > 都市 > 《从此女帝不早朝免费无删+番外》在线阅读 > 正文 19

19

肉肉喵 18139字 2022-11-08

  “小女皇帝好大的运气。”他仍旧一副微笑的模样,特意强调那个“女”字,他又轻声道,

  “祖师爷传下规矩,不许同派杀一人,你们今儿有福了。”他丢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说了声“后会有期”,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树丛中。

  天边不知何时飘来一朵云彩,毛毛细雨淅淅沥沥淋了下来。白无忧“咣”一声将手里的枪扔在地上,捂着侧腹,鲜血顺着指缝淌成一溜,冲在地上,变成淡粉色。

  身后追兵仍在迫近,松油火把满山乱晃。

  “带陛下走。”怀栎果断道,“你们带几个人先不要下山,我和玥儿带人去引开追兵。”踌躇了一下之后,他又道,“先去伯蓝,去你家,沈公子……”

  “不行!”沈雁立即拒绝。怀栎深深看着他,他年轻的表弟不可思议地张大眼睛,白无忧也愣了会儿,脸上突然出现了然的神色,而后叹息一声。

  “我知道了。”怀栎略一思索,道,“走水路,自春晓河而下,中途不要在岚城、银水等地停留,直入楚庭四郡之地,找吴氏家主梦山,或是他妹妹灵素。”

  自腰带之上,怀栎解下一枚墨玉花符,“如他不信你们,将这个给他看,他会助你们返回京……”他改了口,

  “他会助你们平安度过难关。”

  “我会回京。”白无忧突然开口,“芙陵是我母祖龙兴之地,我决不会因为奸臣擅权当道,便弃芙陵于不顾。”沈雁觉得她将自己的手捏得更紧,几乎发青。

  “你不明白,无忧。”怀栎一叹,“敢当道截杀你我二人,京中定然已经发生了什么大变故。若实在回天无力,就去北方找你姐姐吧。”

  他自己说了这句话又愣住,摇头苦笑,“只怕连莞公主也……”他的面容变为坚毅。

  “去找吴氏,无论如何,他决不会叛国,定会护你们周全。”他重重在沈雁背后推了一把,“快去!带着陛下躲起来!追兵不走,绝不要出来。”

  “……御王兄!”白无忧喊了一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沈雁第一次看见她落泪。怀栎双拳紧握,痛苦地闭上眼睛,低声道,

  “好好活着,小妹。咱们后会有期。”

  又是第一次,沈雁听见怀栎叫她“小妹”。他在怀氏府中长大,由怀氏亲手教养,谦静优雅,一言一行都高深莫测,太像是个怀家人。以至于人们经常会忘记,他本是白氏血脉,骨子里天生带十分刚烈。

  他是白无忧的堂兄。

  沈雁、白无忧和芳草躲进山腰上一处风洞里,月亮正转过天边,纯苍之色带着浓雾,在山中天外酝酿。

  大雾逐渐掩去他们的身形。白无忧将自己全然放松下来,靠在沈雁肩上,动作熟稔,仿佛在这之前他们已经这样做了一万次。沈雁打量她受了伤,又冷,把她搂得紧点,忽听她道,

  “灾神。”

  “什么?”沈雁一没注意,自己又挨了骂。

  小皇帝絮絮叨叨地数落,“自从你进了宫,我不是受伤,就是有病。去围猎被树杈子挂了脚,在湖上喝酒游船受了风寒,出来打一仗,就吃了我这辈子第一个败仗,腰上还让那个什么岱山君射了一箭。”

  她哼唧,“你说,你是不是我命里的‘灾神’?”

  “是是是。”抱着她的人无奈地笑。她怕冷,一个劲儿地往沈雁怀里钻,“还有刚才那什么狗屁杀手……”

  “陛下,这话不雅。”沈雁提醒她,可忽又恍然,“那人说的话,您信吗?”

  “狗屁人说的狗屁话罢了,我信什么信。”小皇帝翻了个大白眼,故意气他,她毫不在意地笑,“再说了……这天底下想要我命的人何其多,教我养我的老师,宣誓效忠的城主……”

  她轻佻地点上沈雁胸膛,“多个你又有何妨,寡人的命,要就拿去,拿去拜将封侯,彪炳史册,宁可是你,别便宜了他们。”

  “我会下地狱的。”沈雁忽然道。

  “什么是‘地狱’?”白无忧的家乡没有这个说法。

  沈雁将手拂过她纯黑色的长发,宛如上好锦缎,浓雾中也微微发亮。

  “……为人的,要是做了十恶不赦之事,死后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四亿八千九百一十二万年无边折磨。”

  “窃国者侯,算得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白无忧嗤笑。

  沈雁将手放在她额头上认真地试温度,“窃国倒不算十恶不赦……”

  “叛你。”他忽然说,

  “叛你才是十恶不赦之事。”

  章三十三

  他们所乘的船在月色中漂流的时候,江面上极为平静,一颗流星划过苍穹,在月亮上留了一道红色的疤,随即落进离他们很远的江里。

  “坠星凌月。”白无忧躺在船头,枕在沈雁膝盖上,后者轻抚着她的长发,给她解释这天象的名字。

  “那又是个什么意思?”她开口问道。

  “世人皆说,坠星凌月,象征着天下杀伐动乱。”沈雁答道。白无忧躺在他膝头,眯着眼睛,感到他的手自她发间穿过,温暖的指腹紧贴在她头皮上,带来阵阵酥麻和柔软的触感。

  她轻声开口,“宫里的桑顿吉拉告诉我们说,天上每有一颗星星掉下来,地上就会生下一名英雄人物,统领千军万马。”

  沈雁“嗯”了一声,他将目光投向天边,又“嗯?”了一声。

  第二颗流星划过苍穹,在天边曳出一道雪亮的光痕。

  “这又是什么意思?”白无忧将手望天边懒洋洋地一指。

  “嗯……象征天下会有……特别大的杀伐动乱?”沈雁迟疑着道。他话音刚落,第三颗、第四颗流星就落了下来,紧接着,接二连三,接三连四,漫天横流,萤光闪烁。

  白无忧放声大笑。她将手指挪向天边一点——天上的所有光点皆是从那处发出,宛如银华吐蕊。少女从下往上看着他,得意地道,“桑顿吉拉还说,每隔几十年,天上便有许多星星,从同一处掉下来,那就是桑顿神带着他的马群出猎,这些星星就是他银弓上射出的银箭,有多少银箭落到地面,地上就会生出多少百战百胜的勇士。”

  后来他们所说尽皆成真。

  天下确实经历了近百五十年的大动乱,无数英雄、枭雄,风流儿女,宛如流星般划过人世。但他们俩的时代还在这之前。

  沈雁突然从她怀里发现了一个纸头,看着十分眼熟,似乎在初次回到大营见白无忧时,便看她揣在怀中。沈雁伸手想要拿出来看,却被她不轻不重地拍在手背上。

  “那个是什么?”沈雁没多想就问了出来,“很眼熟……好像是立夏那天晚上联诗会所用的纸?”

  “不是不是。”白无忧矢口否认。

  沈雁点头,可又疑惑道,“可那是凝霜贡纸……除了凝霜贡纸还有什么纸那样白?”他问,“你带着联诗会上的纸干什么?”

  他突然反应过来,“那是给我的诗吗?你写了?”

  “不是!”陛下气哼哼地转过头去,“我写的我早扔了。”

  “那你怀里的纸是什么?”

  “厕纸,防拉肚子的。”

  沈雁失笑,过了会儿,将手放在她头旁掸了掸,“多少睡会儿,这趟水路不好走,多半个月才到,你身上刚好,再受些颠簸可不得了。”

  白无忧听他的话乖乖闭上眼睛,可过了会儿又挣开,“我再问句话罢。”她说,好像变得很是疑神疑鬼。

  “你问。”沈雁从容地回道。

  “你家……真的去不得了吗?”

  “去不得了。”他攥着她的手逐渐发僵变冷,“他们已叛主投向东府。”

  “那么你呢?”白无忧又问他,“你心里怎么想的。”

  沈雁将身向她的方向俯下来,声音温柔,在白无忧听起来,他宛如一个织梦之人。“如我所说,我若背叛陛下,必打入无间地狱受永世煎熬。但我知道陛下不会相信这样所谓的海誓山盟。”

  她早知道沈雁进宫时懦弱而聪敏,但没想到他会察言观色,会到这个程度。白无忧确实不相信一切尚未兑现的誓言和悬决未竟的承诺。

  ——她曾见不少这样的承诺被投至火中,燃作虚无,自她父皇那代始。

  “我只说一句话……若我果真有背叛陛下之意,早在我偶遇那杀手秋罗十四,而他送我回翠桥城的时候,我就会留在那里,娶表兄所说的那个公孙女子。若我真想背叛你,我不会回来。”

  “行,这话我就信了,可若有一天,真撕破了这个脸皮,你岂不是很难做?”白无忧问他,真切地为他操心。

  沈雁将手放在她鬓角,慢慢抬起头来,数千道流星已然落尽,清光中托出钴蓝色的天来,一轮皓月遥映着满江碧波,白无忧觉得四周静极了,她有些后悔自己问了那么个问题。

  “我希望不要有那一天。”他真挚地说。

  第二天是个晴天,往后的十来天却都在下雨,烟浪打湿了船篷,两人只得坐在乌篷蒙着的船里,芳草为他们在船里拢了炭火。

  雨停的那日,他们弃舟登岸。江水因旬日的大雨上涨数尺,道路泥泞难行,天空连日不开。芳草置办了粗布衣服给他们穿在身上——那位细心的薛参议给了芳草不少便于携带的财物藏在身上,足够他们一路使用。但提起她的名字又不禁让沈雁神伤。

  “参议大人曾说过,如果我留在京中,她没有把握能护我周全。送我出京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即便她也是她父亲的女儿。”白无忧故作冷淡地告诫他,但她的眼神分外黯淡,“别指望她,不中用的。薛家只有一个人作主,那就是薛玉楼。”

  “可若有一天我们回京,你也要同样处置她?”沈雁问道。

  “这说不准……”白无忧含含糊糊地回答。沈雁心下暗松,知道这位小皇帝跟他同样怜惜那位冰雪聪明,笑如春花的参议大人。她总是待所有人都很好,如同一件玉器被细心雕琢过,摆在深宫内院,对每个停经身边的人都莹润发光。但沈雁总是忍不住想起她送自己离开时,将一朵大红月季搁在他手心,嗟叹,

  “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该当为情做些旁人不许的事情,才算没有白活这一辈子。”

  而将自己献给了家族的薛参议,她的一生究竟有没有白活?沈雁觉出自己的武断:薛参议的一生还很长,或许不该现在就下这样的定论。

  离开魏宋地界的第四十四日的那个早上,浓雾终于散去。

  沈雁步出他们当夜休息的村间驿馆,忽然看见一座浅灰色的巨楼,平地而起,他又站过了一会儿,太阳便从巨楼顶尖上探出头来,将通体的木质映为了橙红,显出真正的色彩。石头塔镇不知为何,在太阳照耀下竟发出光亮来,俨然夺去初阳之色。白无忧自他身后走出来,揉着眼睛,衣袖有半截耷拉在手腕上。

  她坐在门前,叫芳草过来给她梳头发,

  “我们到了,听说过楚庭的慧日楼吗?”

  “这个自然。”沈雁微笑,他虽是不出家门的年轻公子,可读书颇丰,家中又有见多识广的教养先生。“我听家里的先生说,这是天下第一名楼。”

  白无忧点头,又轻声叹道,“人都说当年楚庭共有名楼三座,分称登云、撷星、慧日。这三座楼合在一起,才称天下第一名楼。可惜,文正年登云楼被大火所焚后倒塌,过不到三十年,当时的楚侯宋菱又在撷星楼逼宫自尽,新侯以为撷星楼不详,竟将其拆毁,当年的天下三楼,如今唯胜这座慧日楼了。当年的贵胄宋氏也绝了后,被家臣吴氏取而代之。”

  她对沈雁点点头,语带讽刺,“我们逃亡至今,这就是唯一靠得住的了,叛主之人的后代。”

  沈雁无奈地笑,“既然是御王兄看重的人,当会尽力相助我们。”白无忧没听他说话,掰着手指头小声念叨,“吴氏、坪洲公孙氏……这个不一定,守江叶氏也是墙头草,北地的季刘氏,然后就是京都里的怀氏和霜泃城的许氏……”

  “你在数什么?”沈雁好奇道。

  “我若回京剪除薛氏,会有多少人站在我这边。”她可爱地咬着手指头接着往下数,“还有莞姐姐。”

  “可御王兄说过……”

  “你别信他。”小皇帝翻白眼,“莞姐姐决不会背叛,他小时候总遭莞姐欺负,莞姐十五岁的时候还曾经跟父皇讨他做长公主王夫,他记仇呢。”自从眼见表兄为截杀白无忧、怀栎二人,不惜把他一锅烩了之后,这话沈雁不敢多信,但小姑娘说这种话的时候显得十分期待,一时竟显出不符合她身份和处境的天真。沈雁没有说话,任由她自己幻想。

  最后,白无忧总结,语带讥诮“那就是这些人了,都是些墙头草,想要把他们拿下,一定要执掌楚庭四郡的吴氏发话才行。”

  因此,怀栎才让他们一定来此。

  她很快又问沈雁,“早上吃些什么?”沈雁想起她嘴挑的很,喜欢炸的不喜欢软的,水果一定要时令的东西,过季的不论怎样好,也不动一口。因而在宫里,给她做一顿饭是让尚膳司最头疼的事。

  还没想好怎么答,白无忧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先开口了,“算了,我早上起来看他们后厨里煮的那碗白菜汤就不错,芳草,你去问问,不管多少钱,先盛两碗来。有蒸好的新馒头,不拘粗面精面,也拿两个过来,有肉的话切点。”

  宫里的小皇帝:锦衣玉食,不是顶好的东西不动筷子,一旦不合心意连碗一块儿砸。

  小皇帝如今坐在裂开了缝儿的凳子上:皇家风范没丢,用小汤匙儿优雅地舀着汤往嘴里送,把粗面馒头撕成小块,好像喝的是莼羹鲈脍,不是块八毛的白菜汤。

  “别婆婆妈妈的,吃啊,吃饱了才有力气往楚庭走。”她热情地邀请目瞪口呆的沈雁,顺手往他手里塞了个馒头。

  章三十四

  一年里顶数这个季节是楚庭里的好时候,还没到夏天,空气里却有了夏意,再过几天,则太热,蝉被热气蜇的吱吱乱叫,人想要出去,一迈出大门暑气直扑脸。可要是再早些个日子,一早一晚凉,出去的话人要加衣裳,老奶妈子跟在身后唠叨,絮烦得紧。而街上的花又没有全开,尤其是那些朵儿大的,瓣儿多的,颜色鲜艳讨人喜欢的,都非得要在这几天,全开了才好。

  “就是说,二位来对了地方了。”从吴家侧宅里出来的,是个雪白道衣,颜色秀丽的年轻人,他这么跟两个人说。

  白无忧闻言皱眉,“我们的随侍当告诉府上了,这次来有要紧大事,不是游山玩水的。”

  “在下知道。”那人从衣角上不紧不慢地掸走一只夏虫,含笑答道,“家主这些天都病着,代议也在玄空观里陪他养心疗病。昨儿二位派出来的人一到,我立马就吩咐家里侍卫去玄空观回家主和代议,信我也没敢拆看,原样儿给封去了观里。家主虽实在病重,却特别嘱咐我说二位身份不凡,一定要好好儿招待,不可怠慢,至于那件要紧大事,等他从观里回来再做计较。”

  这一番将话说得滴水不漏的本事,连沈雁也要甘拜下风,再加上他说话柔软亲和,楚音婉转媚人,叫人很容易听信他的言语。

  穿道衣的年轻人又鞠了一躬,按道家的礼。

  “二位一路行来辛苦,这几日只管安心歇在这里,看看此地风物。家主和代议不日便会返回,他们不在的这些日子,就由我来招待二位。”

  他将两人让进去,走在身侧引路,一身白衣在夏风里飘摇,“我虽在府里伺候,可是出家的人,师父赐名雪江。”

  白无忧却只管看雪江清秀的侧脸发呆,沈雁有点不自在,可知道她毕竟是地位显赫,平日在内宫中也前后有过三个王夫,自己心里虽然不那么高兴,也不好问。她忽然停了两步,一把拉过在后小心翼翼走着的芳草,在他耳边说了句小话,惹得这年轻的孩子也笑起来。

  沈雁留心去听,她却停了嘴边的话,调皮地看沈雁,“想听吗?”

  “不管什么话,还请陛……请小姐说给我,也让我笑笑。”沈雁当断则断,立即给她做了个揖,宠溺之色溢于言表。

  她又拉上沈雁,让三人故意落在雪江身后,悄悄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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