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掌印大人》是长安街的药铺所著的一篇古代言情小说,这篇小说主要讲述的是人人皆知司礼监掌印太监萧辞阴沉狠厉,玩弄权势,贪财害命,坏事做尽,都对他敬而远之,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沈宝蔻是他唯一的救赎,是他在无数个阴冷难熬夜里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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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逢五月,立夏时节,天儿是眼见的热起来,又因着合宁宫太后五十大寿在即,必定是要好好操办一遭,这么一来,大行皇后梓宫发送殡宫的日子便提前定了下来。
那日乌云重重,大雨将至,微风拂柳,凄婉悲凉。
送葬队伍浩浩荡荡,宝蔻一身丧服,素白的脸半掩在孝帽之内,身边携着三皇子元衡,走在众人前头。
许是晓得这是不寻常的日子,小皇子不吵不闹,乖巧地由她牵着,直到大行皇后棺椁入葬皇陵,才忽然仰头望她,从前总是哭闹撒娇的孩子,这会连语调都是安静的,“姨母,母后在这里头吧?”
先前已经哭过一遭的双眸这会很红,听了小皇子的话,忍不住又落了泪,她俯身抱住小小的元衡,无声地点点头。
小皇子亦在她怀里哭,嗫嚅道,“姨母会一直陪着衡儿吗?”
宝蔻想起那晚皇帝召见自己,告知姐姐遗愿──替她抚养小皇子元衡。
她没有当场应下,这半月来一直在矛盾和犹豫中,这是姐姐心尖上的孩子,是皇帝最偏宠的皇子,亦是她们母家定远侯府所有的希望,而她却不过十六岁,位分虽高,资历甚浅,怎堪抚养皇子之任?可是她答应过会替姐姐好好照顾衡儿,她心疼衡儿这么小就没了母亲教养,说到底,衡儿也是她的亲侄儿。
小皇子哭出声来,泪水浸透她的衣裳,“衡儿只有姨母了。”
宝蔻摸摸他的头,道,“傻衡儿,你还有父皇,还有皇祖母。”
不料元衡年纪虽小,懂得却很多,“皇祖母喜欢大哥,不喜欢衡儿,父皇近来鲜少来看衡儿。”
皇太后不喜欢元衡,宝蔻是知道的,这皇帝许是近来伤心欲绝,无暇顾及,忽略了这个孩子,宝蔻一时不晓得如何接话,只得抱着他道,“衡儿乖,姨母在。”
这时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眼看着是要变天了,车辇已经备好,请殿下娘娘移驾回宫。”
宝蔻回过头,朝身后望去。
是萧辞,自打上次他离开长乐宫后,他们未再见过。
他腰间束着一条白幡,略垂着眸子看着她们,那双眼里看不出太多的情绪,总是淡淡的,叫人难以琢磨透他在想什么。
宝蔻起身,朝他欠身,“有劳掌印。”
许是数日未见,如今再开口,与那日相比,语气里有了几丝生分。
她眸子半敛,浓密纤长的眼睫湿润,是方才哭过的。
萧辞凝了眉,落在衣袖中的指尖微动,转而又生出一抹烦躁来,他挪过眼,俯身去抱早已哭的累了的小皇子。
小皇子对这个父皇身边的权宦亦是信任和喜欢,在他眼里,只要见到他,就能见到父皇,他总是跟在父皇身边,于是小皇子红着眼道,“萧掌印,你能带我去见父皇吗?”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父皇了。
萧辞点头道,“臣这就送殿下去找陛下,不过陛下见不得人哭,殿下若是再哭,臣只能送殿下回去歇息了。”
三皇子忙抬起小手,在脸上胡乱擦着,“我不哭不哭,”说完又去看宝蔻,着急道,“可是姨母还在哭,萧掌印,你想个法子,叫姨母开心开心。”
到底是年幼,说的尽是孩子话,宝蔻抬手用衣袖在脸上抹了抹,再抬头,萧辞已经将三皇子送上了车辇朝她这里折回来。
那张清俊的脸是惯有的疏冷神色,说出的话却极是谦恭,“请娘娘移驾。”
说罢伸出一只手臂来,手掌微拢,骨节半显,看得出是多年来养尊处优的一张手,唯一不足的是,虎口处有一道伤疤,疤痕很重,总是再白净也遮掩不了。
宝蔻不知道,这只手曾经沾染了无数鲜血,萧辞不动声色地将衣袖覆在手背上,再次往她身前抬了抬。
这是宫里头娘娘必不可少的派头,内侍太监们也是做惯了的,宝蔻却是第一次这样叫人伺候,她不自在的将手搭上去,虽隔着一层薄薄衣料,却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微热。
上了车辇之后,幔帐落下,他策马随行在车辇旁边。
小皇子枕着她的膝盖入了梦,宝蔻一面拿手在小皇子背上轻轻拍着,一面隔着幔帐唤他,“掌印。”
她的声音细软而又娇柔,犹如晨露坠入清泉,空灵而又动听。
车轮滚滚,在黄土地上碾压作响。
车外萧辞应道,“娘娘有何吩咐?”
“陪我说说话吧。”
回宫也要半程子路,少不得费些功夫,宝蔻才哭过,心里头既沉闷又低落。
等了半久,外头都没有回声,宝蔻转念一想,叫外头手眼通天人人畏惧的掌印大人陪自己闲话解闷,听起来,确实有些不妥当。
宝蔻正后悔今日没让碧珠一道随行的时候,外头的萧辞忽然道,“娘娘近来可又做怪梦了?”
说来也是奇怪,打那日后,宝蔻不仅没有再梦到自己坠崖,甚至连头风症都未犯过,就是因着这事,宝蔻对萧辞心里存了一份感激,她道,“多亏了掌印解惑,我自那日后睡的极好,未再梦过。”
萧辞道,“为娘娘分忧,是臣分内之事,何况,娘娘也给了臣不少好处。”
宝蔻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给他的银票,足足百两,想是合了他的意,后面几日还差了内务司的人过来替她修葺殿宇,于是道,“说起来长乐宫修葺一事,还得谢过掌印在后头操劳。”
微风掠过幔帐,卷起一道缝隙,宝蔻的脸在这隙里一闪而过。
都说女儿俏,一身孝。
这话却是不假,明眸微润,暗含秋水,素白的面皮,未染妆粉,却别有一番娇艳。
萧辞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脚下动了几步,他望着半尺远的车辇,道,“娘娘觉得满意,臣也就放心了。”
宝蔻不知道车外那人离得有些远了,她半身伏在车内小几上,“掌印有所不知,我这眼睛,入夜之后,若非灯火通明,那便与两眼一抹黑的瞎子无二。”
如今长乐宫的院墙内,走上三五步便是一道琉璃落地宫灯,殿内更是错落有致的布置着灯盏,每逢入夜,灯火通明的长乐宫犹如落在皇城里的一颗夜明珠。
萧辞双眸微凝,目光变得深远起来,似乎在想着什么事,语调里有几分叹息,“想来娘娘这是雀盲眼。”
宝蔻甚是意外,这病子她从前没同他人说过,亦不曾寻过太医,如今听萧辞这般说,便好奇道,“雀盲眼?”
他耐着性子为她解惑,“正是,双眼白日里看东西都正常,夜间却如麻雀一般难以看清事物,便是雀盲眼。”他顿了片刻又道,“娘娘想来打小便有挑食的毛病,不进荤食,这便是源头。”
从前的事她自然是不记得的,她遗憾叹道,“一丝都记不得了,掌印见识广,想来便如掌印所言一般,我从前是个嘴挑的。”
萧辞闻言,却没有再出声。
外面那道声音未再响起,宝蔻当他是嫌自个话多,说的累了,心生不耐,便也没有再说话。
天边电闪□□起,萧辞蹙眉,抬眸望着远处浩瀚苍穹,此刻犹如裹了一层黑色幕布,天地风云变色,陷入一片乌沉。
要变天了。
他眯眼打量片刻,视线收回之际掠过路边高深的芦苇荡。
多年来在皇帝身边伺候,以及权势中的浮沉让他早已习惯了随时保持着耳听八方,眼观六路的敏觉,但凡一丝风吹草动,便能察觉。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他高高抬手,车队立时停了下来。
众人皆去看他,只一眼便晓得了──
这芦苇荡里有埋伏!
于是纷纷抬起手中刀剑,将欲拔出。
外面忽然安静,车辇亦停了下来,宝蔻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正要掀起车帷去问,萧辞这时候却忽然探身上来。
他的脸色阴沉,那双凤眸紧紧望着她的眼睛。
在这样的目光下,宝蔻满腹困惑到底没有说出口。
萧辞拿出一把银色短刃递给她,低声道,“会用?”
宝蔻摇头。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萧辞将匕首放在她手上,“有人进来,直接捅上去就是。”
宝蔻已然意识到即将会发生什么,更加明白这种时候少问话,多听话,是最好,于是她点点头。
年轻的少女半个脸藏在孝帽里,拿着短刃的手小巧白嫩,因双手用力紧握,指甲泛白。
这样的场面是她从未见过的,眼底应该有着对将要来临的那场风雨的恐惧和颤抖。
可那双眼睛里,却装满了坚定和决绝,仿佛在告诉他——
掌印且放心去,这里一切有我。
她低下头去,与他的视线错开。
萧辞眸底微动,情绪变得莫名,他缓缓抬手复又落下,指尖轻掠过她垂下的发梢。
这时外头一阵兵刃出鞘之声。
如他所料,到底还是来了。
他正了正脸色,翻身下去,守在车辇旁的内军护卫与从芦苇荡中蹿出来的数十个黑衣蒙面杀手正在厮杀。
见他出来,狠狠一刀砍在蒙面人臂上,大喊道,“萧掌印,我们的人怕是撑不住。”
话音甫落,只见便有几个黑衣蒙面之人冲萧辞持刀而来。
这头缠住他,另有几人速速朝车辇的方向奔来。
很显然,这群人是冲小皇子来的。
其他护卫紧紧护着车辇,但是这帮人来势汹汹,到底还是叫一个蒙面人跑了上去。
那蒙面人冲入车辇里面,便见一把短刃直戳戳对着自己。
又见是一个女子,蒙面人哼笑一声,一柔弱女子罢了,这还怕甚,一刀抹血了断的事。
他眼都不眨,抬手便要举刀,这车辇空间本就有限,他抬手时又过于用力,于是猛的撞上车辇的顶层。
说时迟,那时快,宝蔻在他怔愣分神瞬间,双手紧握短刃,咬牙向前,胡乱捅了上去。
腥热的血迸射而出,几滴落在宝蔻苍白的脸上。
宝蔻强忍的惧意在那一刻倾数涌了出来。
她踉跄着蹲下,双手微微颤着。
却见那人竟将腿上短刃拔了出来,狠狠瞪了宝蔻一眼,随后拖着腿往元衡睡着的小炕上走去。
就在那短刃落下之际,宝蔻回过神来,用力捶打那人受伤的腿。
眼看便要得手,被宝蔻这么一搅和,腿上剧痛阵阵,蒙面人狠狠道,“给我滚开。”
不料这是个有力气的,蒙面人抬手往下划,才动了两下,心口忽地一阵剧痛。
只见一把长剑自后穿胸而入。
宝蔻也愣住了,她回过头。
剑的主人是萧辞,他的衣袍上染了血,身姿却依旧挺直,长身立在车辇入口处,脸色和眼神冰冷而阴沉,眸底藏着嗜血的光,叫人不寒而栗。
宝蔻从未见过这样的萧辞,此前的萧辞,眉眼间虽然亦总是冷然凉薄,不好亲近,但从未这般过。
她恍然想起那个传闻中的萧辞,嗜血如麻,阴厉狠辣,冷漠无情的司礼监掌印太监,宫人们见了他,总是低头不敢直视,怕极了他,从前许是因着她的贵妃身份,才将那本来的性子敛了几分去。
可宝蔻不怕这样的萧辞,是他救了自己和衡儿,蹿入四肢百骸的警惕与防备在他出现那一刻完全卸下。
她红着眼睛,樱唇微启。
外头早已停歇下来,阒寂无声的天地里仿佛只剩下宝蔻劫后余生的声音,许是紧崩的太久了,娇柔语调中有一丝喑哑,荡在他耳边——
“掌印,你来了。”
“掌印,你来了。”
宝蔻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小皇子元衡扯着宝蔻衣袖,想要叫醒她,发现没有回应后冲萧辞哭道,“萧掌印,姨母痛。”
萧辞俯身近了些,这才发觉她手臂上有一道深长的刀口,这是他来之前,与那蒙面人蹉跎时不小心被短刃划到的。
白衣被鲜血染红,她躺在那,脸色愈渐苍白。
护卫上来时,萧辞的脸犹如覆了一层冰霜,“留三个活口送进诏狱,令李德清给我仔细审着,”冷静至极的声音里透着嗜血的狠厉,“至于其他人,就地处决。”
“是。”护卫应道,又过去引着三皇子出来。
如今这车辇自然是不能用的,只能转到另一驾备用车辇上。
“姨母……”小皇子哭的断断续续,不愿同护卫走,他想起了母后,那晚母后也是这样晕了过去,后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母后。
“下令下去,前来救驾的人护送殿下回宫,”萧辞仿佛没有听见小皇子的哭声,冷冷道,“娘娘负了伤,耽误不得,你带着几人,随我一道,抄近路,去我宫外的宅邸。”
说罢不再看身后的人。
他低头望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凤眸紧缩,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抬手将伤口处的衣料撕开,取下腰间白番,拿刀分成几段。
纤细娇白的手臂上忽然出现这么一道的伤口,实在触目惊心。
许是有些痛,她嘴里嘤咛着。
她的唇瓣是失了血色的白,原本素白又粉润的脸颊隐隐几道血迹。
萧辞眸底一紧,指尖在那几处血迹上抚了抚。
好在腹下平滑,并无伤痕。
车辇内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一把掉落在角落里短刃。
萧辞拿了过来,这把他递给她自卫的武器,如今却染上了她的血,他用力握着短刃,手背上隐隐浮现几道青筋,泛着银色光芒的刀刃映着他愈渐深沉的双眸。
风雨渐缓,车马穿过永雀大街,拐入一处巷里,继而行进几步,便在一处府宅前停下。
朱泣大门顶上挂着一面匾额,上面两个烫金大字——萧府。
这是萧辞在外头置办的宅邸,平时宫里下值后,便歇在司礼监东院里,鲜少过来这边住,管事是他从宫里调出来的一名内侍,姓陈,早早便接了消息,听闻是有宫里头的贵妃,送葬回时负了伤,不敢轻慢,于是待那车马一停,便迎了上去,对着马上那人道,
“掌印,宫里头的太医在漪澜院等着了。”
萧辞点点头,示意陈内侍后头的嬷嬷将宝蔻背进去。
陈内侍弯身跟在他后头,只见地上一路血迹点点,陈内侍定睛一看,这血是顺着他那右手虎口处淌出来的,于是惊道,“掌印,这──奴才去寻太医来,替大人处理一下。”
萧辞恍若未闻,大步朝漪澜院迈去。
陈内侍望着他的背影,叹口气,摇摇头,不由得想起,一个多月前,从凉州回来的萧掌印,整个人阴冷至极,失了魂魄一般,手上受了伤也不愿找大夫,后来还是裴家三爷来了,才抹了药。
想到这,陈内侍忙命人去裴府请人。
漪澜院里,太医写好药方,递给丫鬟,又弯腰对坐在圈椅内的萧辞道,“萧掌印,娘娘伤势虽然严重,但好在未殃及筋骨,每日记得换药,将养些时日,便无大碍。”
萧辞脸色不太好,半久没发话,太医开始慌了,左右一想,也想不到自己哪儿犯了错处,他额间冒汗的时候终于听到那人没有温度的声音,“娘娘比不得常人,身子金贵,若是往后落了疤──”
他语调渐低,太医闻言,忙道,“掌印说的是,臣回去,便立即为娘娘配制去疤的药来。”
萧辞点点头。
太医见状,竟有了虎口逃生般的劫后余生之感,拎着药箱出去时迎面而来,又是个要命的。
“今日三皇子遇刺一事,陛下大怒,”来人乃内军统领裴珩,是萧辞的心腹,亦是好友,“正等着你们司礼监的审讯结果出来。”
这次刺杀,萧辞原以为是赵妃母家一族势力所为,如今沈皇后过世,留下幼子,若是陛下垂怜,指不定就册封其为太子了,遂趁着发送皇陵这日动手,但赵家有赵太后在后头作靠山,朝中势力并不薄弱,这么做未免蠢了些。
直到后来同那些蒙面人交手时,果然发现不对劲。
萧辞冷声道,“查,怕是难查,这群人使用的兵器同我朝不同,像极了胡人惯用武器。”
他料想诏狱里李德清也审不出什么东西来。
“不说这个,”裴珩过去,见他右手落在袖内,叹道,“你又何苦?”
萧辞身子靠在圈椅上,目光远远望向内屋,裴珩随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一道淡色落地长屏,“为何不让她想起来?”
外头起了风,卷起屋内垂落的轻幔。
萧辞声音里再没有了任何情绪,答非所问般,“裴璟之,你觉得,我如今还在乎吗?”
说罢起身合了窗,转身离去。
暮色四合,天儿渐渐暗下来,萧府掌了灯,比从前任何时候要明亮。
宝蔻是隆成帝过来后不久醒来的。
她有些意外,望着隆成帝的眼神很是茫然。
循着晕过去前的记忆,她以为醒后看到的是萧辞。
不过视线一转,便确实也看到了那人。
他一身深色曳撒,站隆成帝之后,那双狭长的凤眸并没有看向她,站的很直,犹如一棵直入苍穹的松,好似无论处于哪种环境里,都鲜见狼狈,就是在白日里那般腥风血雨里,亦是如此。
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矜贵自持的人,竟是一个宦臣。
耳边隆成帝的声音响起,“这次多亏了你,衡儿才能无事。”
宝蔻收回视线,道,“衡儿是臣妾侄儿,臣妾自然是不想他有事,何况这次若是没有萧掌印,臣妾亦撑不到如此。”
隆成帝点点头,“萧卿朕素来最是放心。”
这话说完,便又静了下来。
隆成帝与沈宝蔻素来是没什么话可说,仅有的两次交集亦是因着沈嘉柔。
若非有人刺杀衡儿这事,怕是再难有机会主动来看她,更别说出了宫,亲自来到萧辞的府里。
毕竟在这之前,他眼里的沈宝蔻,仅仅只是皇后的妹妹,皇后眼里的沈宝蔻,只是个小姑娘,在他眼里自然亦是如此,所以他从未仔细看过她一眼,当初皇后临终时想要将衡儿过到她名下养着,他还在想,这么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哪里能带好衡儿,若是将来有了自己的孩子,又可否能善待衡儿?
直到这次刺杀之事,听闻她为了救衡儿差点死在了那贼子刀下,隆成帝开始反思,自己也许想错了,他应该重新审视眼前这个姑娘,这个与他有名无实的贵妃。
于是他在宝蔻床边上坐了下来。
与从前的威严相比,他的声音多了一分温和,“ 那时候你不怕么?”
宝蔻并没有意识到隆成帝对她忽然转变的态度,在她看来,妃子为了救皇子受了伤,便是再不喜欢这个妃子,皇帝过来探望探望亦是常理之中的事。
宝蔻其实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但皇帝总要应付,于是抿唇摇摇头。
她淡淡笑着,脸上荡起一对梨涡,落入眼底,是隆成帝从未见过的明艳。
隆成帝第一次这样细细打量沈宝蔻,毫无疑问,她的这张脸生的是极美的,明眸善睐,顾盼生姿,不经世故的眉眼里又有几分天真纯良。
她有女人的娇柔与妩媚,又有姑娘家该有的憨俏与灵动,这亦是她与沈嘉柔不同的地方。
如今细想,竟忘了一个多月前她初进宫时的模样,或者是从一开始他便未这样看过她,又如何会记得最初时的样子?
想到近两月来对她的冷落,心里头竟生出了些愧疚,于是他想要去握她放在被褥外的另一只手,抚慰抚慰她。
宝蔻从未和男人这般亲近过,哪怕眼前这个男人,是皇帝,是她坠马醒来后就存在的夫君,但她依然受到惊吓般,下意识地收回了手,躲了去。
隆成帝手顿了顿,心道她年纪小,许是怨着从前自己对她的漠视与冷落,这样想着倒也不与她生气。
她是他的贵妃,从前没有的情分,往后总是来日方长。
隆成帝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夜深了,就不折腾你,待明儿由萧卿送你回宫吧。”
说完便起身,宝蔻没有力气说话,低着头也没应他,直到他走了,才安心躺了下去。
萧府长廊上,君臣二人缓缓踱步,说起了三皇子元衡遇刺一事。
“那武器,是蛮邦的。”
十年前,大业朝与北边蛮邦一场大战,蛮邦败退,俯首称臣,两年一次朝贡,从未少过,且态度恭敬,此番派人刺杀皇子,实在有些意外。
隆成帝已有不悦,“彻查此事,若有证据,朕定要蛮邦付出代价。”
萧辞凝眉,半久才道,“陛下,此事若直接去查,难免打草惊蛇,”他顿了顿,“还有一月,便是太后大寿,两年一次的朝贡亦不过两月时间,依臣之见,不如以太后大寿,四海同贺的名义,召蛮邦提前一月朝贡,他们远在蛮邦,查起来到底不易,到了我大业朝,遍地都是司礼监和内军的人,总能寻到蛛丝马迹,若是真的,便将人拿下,再发兵蛮邦,若是假的,那定是有人利用蛮邦,借刀杀人,残害皇子。”
隆成帝望着这个心腹之臣,他素来办事周全,于是欣慰地点点头,“那就依萧卿所言。”说罢,隆成帝蹙眉不语,面有愁容。
萧辞是十岁便跟在皇帝身边伺候的,那时隆成帝不过十五岁,十四年的君臣情谊,让他成了这世上最了解皇帝的人,正事谈完,再愁,那就是愁女人的事了。
方才屋内,皇帝去握沈宝蔻的手的画面在眼前闪过,萧辞眸中晦涩不明,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隆成帝道,“朕从前未仔细看,方才一眼发现,沈贵妃眉眼间与皇后竟有几分相似。”
萧辞心下冷笑,沈宝蔻虽与沈嘉柔是姐妹,但并非一房所出,明眼人都能瞧出,这二人生的是万万不同,皇帝此话,有得琢磨。
帝王说这种明眼便不对的事,要的就是旁人的肯定,而不是纠正他,他是皇帝,指鹿为马,也得配合,于是萧辞道,“到底是姐妹,陛下觉得相象亦是正常。”
隆成帝叹道,“当初皇后要朕册封贵妃的时候,说是为了补偿贵妃,后来病殁至今,朕才晓得,皇后这是怕朕没了她后,余生难过,贵妃是她的妹妹,伴在朕身边,她去的也安心,”说到这里,隆成帝竟双眸微红,“朕竟如今才懂皇后之心。”
分明是对沈宝蔻动了心思,又因着与皇后人尽皆知的深厚情谊与对贵妃从前的冷淡,自觉不好直接说出来,把自己那滥情的心思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当真是将君王伪善的一面体现的淋漓尽致。
萧辞无动于衷,面无表情道,“陛下说的是。”
隆成帝得到了最信任的臣子的话,心里头这才安下心来,道,“其实朕与贵妃的缘分是早便定了的,她幼时若没被拐走,如今的皇后便是她了,好在兜兜转转,到底还是成了朕的妃。”
他与萧辞诉说着自己的前缘旧事,言语嗟叹间,倒是像极了世间最深情的男子。
银白月色洒下,铺满水塘,粼粼波光,泛着冷意。
萧辞听着皇帝的肺腑之言,眯起眼来,料想宫外皇陵里头,沈皇后尸骨未寒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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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表示一下对忆归这个名字和含义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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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肝义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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