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0
而楚二也后悔没止住他娘绑楚幺。
怎么就眼皮子这么浅,为了一挑谷子竟把活活一个人绑去送死。
如今不过过去四天,一挑谷子就被周边亲戚“借”了去。这家说不多就一斗,那家又说一斗,一挑谷子只剩下半筐了。
他娘天天坐在门口指桑骂槐,又天天哭楚幺的好,楚二听的心烦意乱。以前好好一个兄友弟恭和睦的家,老幺走之后就散了。老大还有意无意说些他听不懂的话。
总之,必须进山把楚幺找到,楚家庄的人都才能过安生日子。
于是,楚家庄的青壮年拿着刀具木棍弓箭,进了山里。
山里野兽除非饿的穷凶极恶,一般都不会主动攻击人,只要身上没血腥味儿,在山里多是安全的。
以前进山也谨慎,但如今楚大只觉得四周黑压压的阴风阵阵。
一滴湿润落只楚大后脖子上,湿润的触感浸润发热的皮肤里,只感觉一阵凉爽。
楚大惊喜道,“下雨了!”
随即,十几人的队伍里,也有人脖子上淋到了,欢呼一阵阵。
楚二下意识抬头望天,只觉得山里雨下的格外大,直到一滴东西砸进惊呼的嘴巴。
楚二吧唧闭嘴,咸涩腐臭的气息在舌尖爆炸开来。
没等他品出个什么,就有人大喊,“好多鸟屎!”
——“呕!”
瞬间,枝头忽暗,密密麻麻鸟屎从天而降。
逃无可逃,脸上、脑袋、手、身上到处都砸中了。腐臭的气息织成密不通风的网,铺天盖地袭来,每个人胃里翻滚。
还有人想要拉弓惊退鸟雀,忽然一声凶猛的虎啸声将人吓的胆裂腿软。
“有老虎!快,快跑!”
十几人落荒而逃,鸟雀如蝗虫过境一般从天而降,尖锐的鸟嘴和锋利的爪子专门挑着人脸抓。
一群人顶着狼狈的鸡窝头,满脸被啄的红肿青紫,灰头土脸的回到了楚家庄。
喜鹊领着一众姐妹,兴冲冲的回去了。
楚幺坐在屋檐下拿藤条正编织小篮子,他手巧编织的好看。在山下用的柳条编,一个能卖两文钱,不过篮子是他养母卖的,钱也是养母拿的。
“小幺,要是你养母他们上山找你回去,你会回去吗?”喜鹊决定问个明白。
楚幺听着有些讶异,“找我?”
他心里第一反应有些奇怪,且抗拒。
喜鹊道,“是的,山里这几天都来一群村民,在找你。”
楚幺低头闷闷道,“我不想回去。”
“我自认为欠他们的已经还完了。他们从来也没把我当家人。”
“我五岁开始就洗衣做饭喂猪喂鸡鸭,到我十岁开始饭量增大,也只管我一天两碗粥,两个洋芋。从来没买过新衣裳,都是哥哥们不能缝补后的破布给我做一套衣服。”
“我懂事开始他们给我的,我在心里一笔笔都记着,我给他们的我心里也记着。算下来,我在十二岁就还完了。我比村长家的长工还不如,我不想回去。”
楚幺声音越说越小越没底气,像是有一群村民围着他指指点点说他狼心狗肺养不熟的白眼狼一般。楚幺脸色默默憋的通红,手里遍藤条的动作越来越快。
喜鹊一听眼睛亮了,“你会读书写字?”
楚幺摇头。
“那你怎么记得清楚一笔笔账?”
楚幺道,“每天晚上睡觉前都会想一遍。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他们村子里像他这样抱养的有两个。
小时候不懂事时,他羡慕另外一个比他大六岁的小姑娘。养父母给她买新衣买零嘴还送去上私塾。小姑娘也很喜欢养母,天天说长大后要报答。
但是在小姑娘十四岁时,她被卖给镇上李老爷家做小妾了。小姑娘不从哭闹,那养父母就一一数这些年为她做了些什么,看热闹的村民说她该还养育之恩。
他养母听见这热闹后,回到家里就对他一阵吼骂,还说他是讨债鬼,长大后要是像那个小姑娘,还不如现在就从她家里滚出去。
那时候楚幺才明白,原来这些都是要还的。
所以八岁开始,每天在楚家吃用的一切,他都记着。春天编小篮子,摘金银花,夏天摘夏枯草,冬天从雪地里挖猫眼儿果果,这些都是交给楚母卖钱。
能得多少钱他不知道,从村里的小孩子口里大概知道价格,也能估摸出能卖几个铜板。这些,只是在他打猪草的时候做,其他时间他还要下地干农活。
一年年下来,他早就还超了。
但他决定还到十八岁,毕竟楚家说是在冰天雪地里捡到他的。没有楚家就活不下来,也别谈今后赚钱自己活了。
他努力想把肩膀挺直,他觉得自己没做错。
“对啊,小幺,你都还完了。你做的没错!”喜鹊道。
楚幺强撑的神情松快了,灰暗的两眼一亮,抬头确定道,“真的吗?!”
“真的!”
喜鹊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说什么养育之恩,那也得对方把你当孩子养啊,既然不把你当一家人,就无从养育恩了。就算从小在人家做长工那也包饭包住有工钱,这样算算,那家人还拿着养育恩的说辞白占你便宜。”
“而且,真正的为人父母是不会……你想想自己,你今后会开口闭口教育子女要报答养育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