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血透11
江河连忙点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水,咕噜噜地含了半天。
江蔓虽是继母,就是嘴坏点,爱打麻将,其他方面做的事都说得过去,连偶尔从老家过来一趟的胡翠兰都对这个后儿媳挑不出什么太大的毛眼。
所以程澈有热乎饭吃,就是为了顾及江河,肉必须拿水焯一遍,盐也严格控量,不好吃。
家里的事,程赴除了画画其他是一概不管的,平时和这三人也基本没什么交流,沉默寡言,紧闭他那张房门,有时一连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些天,饭点也不见出来。
江蔓怕他把自己给饿死了,每天一边骂一边拉开窗户给程赴端点饭菜。
吃完饭程澈出了客厅,往那扇紧闭的房门上扫了眼,门锁着。
程赴外出是不锁门的,在家时才会锁。
他上楼梯回房间,从书包里把昨天小卖铺买的几根火腿肠掏出来,有一根从中间断了,在包装里顶着塑料皮凸出一小块。
他伸手把这根变形的给挑了出来,叼进嘴里,剩下的揣进口袋。
出门看见江河抱着书回房间,程澈“说”:到点了,药吃了吗。
江河点头,点完头盯着他嘴里叼着的火腿肠。
程澈知道她想吃,但不能给她。江河的饮食受严格把控,不能出丝毫的差错,一点细微的变化都足够引发一场巨变。
他“说”:哥喂猫去,听话,明天透完带你去玩。
江河又开心了。她特别容易满足,生活中的限制太多,这种出去玩的机会她非常珍惜,即使明天能够出门是因为她要去血透中心做透析。
楼下那几只猫没出来,程澈把嘴里叼着的那根吃完了,靠着墙等了会。
不一会,就从赵庆家小商店门口的树后面拱出两个脑袋,毛色和那晚围墙上的几只又不一样。
程澈从口袋把火腿肠掏出来,蹲着撕掉肠衣,掰成几块喂猫。其实猫吃火腿肠并不好,高盐高钠,容易对肾脏造成负担,程澈知道。
但程澈不喂,猫就去垃圾桶里吃垃圾,九月的天,垃圾桶里有各家各户的剩饭剩菜,围着嗡嗡的苍蝇,全是馊臭变质的。
“程澈啊,又来喂猫啊?帮叔看看这电视怎么突然没声了?”赵庆透着窗子朝外喊。
“啊。”程澈应,再抬头时挂着笑意,眼神却是淡的:“来了。”
今天的太阳比平常要晃人,程澈把塑料皮扔进垃圾桶,空气中充满了令人烦躁的暴晒过后的粉尘味。
脑袋里反复浮现巷口顿住脚步的那道身影。
程澈掀开帘子进小卖部,赵庆把遥控器递给他,絮絮叨叨地念些七零八碎的琐事。
程澈一句也没往耳朵里听,今天连搭腔的精力都挤不出来,摁了下解除静音模式后就把遥控器还给了赵庆。
赵庆笑了几声,“学习好,就是干什么事都快!”
他笑笑,没说话出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程澈带着江河准时坐上了开往血透中心的5路公交。
江河头上扎着个揪,挎着帆布包,包上印着几个掉了些屑的彩印大字,正中间有个托着手的图标。
她像个小尾巴,紧紧跟着程澈,人一多就伸手拽住程澈的衣角。
血透中心在清野镇的东边,比较偏,旁边建筑物不算多。
坐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到站程澈拉着江河下车。
下车时正碰上有人往血透中心楼前的灰色电线柱子上粘东西。
程澈扫了一眼,是几张方正的广告单子,上面字很大,一眼就看得见。
他不动声色地将江河往里侧拉了拉,低头和江河“说话”:勇敢。
江河没看见那边,对着程澈点点头,比划:勇敢。
江河要在医院床上躺四个小时,期间江河睡了会,程澈趁这个功夫出了门。
他将灰色电线柱子上贴着的几张广告传单揭下来,把“水晶棺”等字眼也一并在手里揉成一团。
之前看还有好些张,贴在别的地方,这会看不见了,大概是先一步被别人撕掉了。
程澈将纸团扔进垃圾车,掏出手机看时间,江河一般能睡个半个多小时,这段时间他可以不用陪在旁边。
但也不能离开太久,透析过程中随时会血压变动。
这儿离家比较远,不是他平时日常活动的区域,每次带江河来,医院里的大家表情都木木的,不怎么交流。常年持续性的治疗让每个人都精疲力尽,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
程赴这次回来,不知道能待几天。他一天在家,门一天锁着,程澈就一天拿不到烟。
其实他烟瘾不大,抽的频率不高。烟对程澈来说更像是抑制剂,能让他快速平静下来。
算了。程澈抬步往血透中心的小卖部走,这儿谁也不认识他,谁知道他叫程澈?他说他叫澈程都有人信。
他在玻璃柜上敲敲,喊老板给他拿眼熟的那包,老板看他一眼:“小子,你没成年吧?”
程澈笑,“给我爸买的。”
老板从鼻孔哼了声,很懂的样子:“每个来都这么说,身份证掏来我看看。”
程澈出了店,抬头看了眼太阳,叹了口气,叹完气往隔了两米的对面随意一瞥,整个人突然顿住。
这块儿的路很窄,单一排门面店,剩余的就是路了,平时没有机动车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