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章 血透
呼吸跟不上,天旋地转,混乱中脸上挨了谁的一拳头,嘴角火辣辣地疼。
最后他翻身骑在其中哪个人的身上,一拳一拳地朝那人抡去,嘴里冰冷地一遍遍反复念:
“知道为什么挨打吗?离我妹远点,听见没?渣滓,再有一次,我杀了你,问你听懂了没,应该怎么说?哑巴了是吗?说话。”
直到旁边惊恐的王虎死命抓住他的胳膊,带着哭腔喊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程澈才猛地停下,他转转脑袋,看身下鼻青脸肿的光头,手一松。
“咳咳——咳!我错了,错了…”
充血的胳膊突然卸力,他终于觉出来酸胀。
程澈站起身,张决喘着粗气从地上打着滑爬起来,扶着墙干呕,恨不得把内脏都给呕出来。
两人见了怪物般,看都没敢再看程澈一眼,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程澈闭着眼靠在墙上好一会,才慢慢站起来,他低头看躺在地上的书包,并没有立即去捡。
他控制不住地发着颤,好半天,程澈把手伸进裤兜里,手不太稳地掏出个烟盒。
烟盒差点掉在地上,他定定神,从里面掏出最后一根,将烟盒扔掉。
上下摸摸身子,没有。
目光落到角落缩皱的书包,程澈蹲下去,从侧面掏出个打火机。
烟是从程赴那偷的,打火机也是。没有小卖部会将烟卖给他,当然他也不会去买。
一个虚伪的空壳,没有尽头的一天一天在身上越套越牢。哪个全校第一会去商店里买烟?这不合逻辑。
也不合理。
太过完美的瓷器,一旦受力,哪怕只是一个细微的触点,但已足够尖锐,足够碎的万劫不复。
程澈不能让它碎。
第06章 血透
程澈选在周五的目的很简单,即使这次打架受了伤,也完全可以在家休息两天,等到周一上课基本能好得差不多,不容易被发现。
只是,整件事里突然多出个贺远川,这让他的心变得不安宁。
那天就不应该坐在教室里唯独空着的那个位置上,不应该和这个人沾上半分瓜葛。
楼下的麻将依旧轰隆作响,偶尔几声清脆的炸音,应该是哪位输钱了,往桌上掼牌,能听见江蔓高着嗓门和人吵:“收你们五十块头子钱多吗?手气不好全送回去了,这个月我就没赢过!”
话是这样说,其实江蔓这个月压根没打上几场麻将,轮不到她的份。一楼客厅常年有人打牌,虽然没有挂牌子,但基本就是棋牌室,家庭版,包水果包茶水。
来打牌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桌上第一个自摸的得给主人家个几十块钱,这叫做头子钱,算是水果茶水与场地的报酬。
主人家头子钱拿着,就不能占位置,人够一桌时得主动烧烧茶水,人有事临时来不了,不够一桌了,便要自己上去凑个数。
客厅旁边就是程赴的房间,正对着楼梯,缩在那扇掉了漆的铁门后面。
院子中间有根水龙头,裸露在外的,长长的管子突兀地竖立在院子中。
程赴每次抱着他那个看不出颜色的铁桶和几根沧桑的画笔出来,叮呤咣啷洗的时候,江蔓都会抽空从客厅里朝着这边扔几句:“那地我才刷过!”
程赴耳朵塞了驴毛,像是根本没听见,留个后脑勺背对着客厅。污糟糟的颜料顺着水流淌了一地,从破了个角的下水道石板口漫下去。
桶拎出来什么样,拎回去就还是什么样,依旧看不出颜色,雾蒙蒙的颜料牢牢爬在上面,厚厚一层。笔头炸的更开。
桌上人抬起眼示意江曼,摆摆手,撂了张八饼,声音不大似是调侃:“害,老爷们画画赚钱,你刷点地还计较个什么哦。”
江蔓脸色不好看,但也没再吭声。
这会又听见楼下水龙头哗啦啦地开着,笔杆无规律地反复敲击铁桶。程澈伸手啪地关了灯,摸索着上了床。
他站在床上把被子朝地上踢。铁架子床和墙壁之间有块不算大的空隙,六七十厘米顶到天了。
被子一半铺在地上,一半折过来盖在肚脐上。他挤在这个小角落里,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地睡了。
程澈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为了更快入睡,他尝试过很多办法。铁架子床原本底下是空的,扫干净后他曾经尝试过睡在床底下。
后来觉得不太吉利,作罢了,又索性用箱子把床底全填上,睡在这条小夹缝里,这样倒是能睡得着。
一觉睡到早上九点,程澈是被热醒的,也是被饿醒的。
半夜还能从纱窗外吹来点风,早上大太阳一出,连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随散着热气的地面一并蒸发了。
昨晚上他就没吃,此时饿的有点难受。程澈坐在那里发了一会愣,才慢吞吞地爬起,把被子从地上捡起来叠好。
下楼时太阳刺得他皱眉,伸手挡着光下来,江河已经站在水龙头下刷牙了。
江河过了好半晌才看见他。看见他先是高兴,咧着白花花的牙冲他笑,笑了会又突然停住,忘记漱口,没端着杯子的手抬起来指他的嘴,啊了几声。
程澈故意做了个夸张的滑稽表情,扯得嘴角疼,做完表情伸出食指贴在嘴边嘘了下,又“说”:多大个事儿,和蚊子亲的一样,别和他们说,不然哥又得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