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惊城雷427
那监工身子打抖,支吾着应答:“回、回大人,五口人。”
“包括你在内。受威胁者有几口人?”
“唔……”那监工的眼珠子不安地转动着,嘴虚虚动着口算,片晌才说,“回大人,受要挟者,包小的在内共有七人,而若要算上他们的家中老小,约五十!”
付溪点点头,将那点头哈腰的监工拽上了河滩,旋即一脚踹他腹上,他怒不可遏地说:“五十人啊……你可知如今坝损水溢,能吞去下游多少百姓,老子跟你说,沿岸者两千五百七十八户,若我在发现得迟些,万人的性命,都将被你这五十人给害死了!!!”
那人被这么一脚踹得缩在滩上,瘦弱的肩臂幼畜似的抖动,可是不屈的,含着泪的声音还是从他的嗓子尖跑了出来:“付禾川,你位高权重,你不可能看进小家苦!不是谁都能像你这般顾大舍小的,我们不过是要养活家中几张嘴的下贱人。我们不是补天的女娲,不是救世的神明,乱世里身贱者,心自然也是贱!我们根本是无路可择啊!!!”
付溪回身瞪视他一眼,只说:“他娘的一派胡言!乱世里,救世者皆圣人,心贱者,身才贱!”
说罢,他提着一柄长刀,便走向了那前刺史曹财主的宅邸。
不过是一炷香的工夫,白淳率领几支守备军抵达曹宅时,付溪已毫发无损地从那里头走出来了。
粘稠的血液沾在他湿漉漉的官袍上头,被晕得浅淡,却照旧引人注目。
白淳打小在书墨金玉香里长大,又是个文臣,看不得人血,单瞥了那么一眼便觉得头晕,只还强撑着苦笑道:“大、大人,辛苦!快些回家,卑职给您煮了姜汤暖身子!”
那付溪冲他颔首,又绕过他冲其后头的属下吩咐:“挑几个懂事的进去收拾收拾!干净些,可不是光彩事儿。”
“白水越,”付溪走出半步忽而又在他身旁驻步,俯首帖耳吩咐道,“你近些日子派人将贤王盯紧了,他自打迎娶那不见人的妾室后,行为便古怪得很,我疑心那女子不是闲人。”
“是。”白淳弓腰。
只是他腰身被付溪皱着眉掐了一把,说:“别总在我面前畏畏缩缩的,一个科举中榜的世家庶公子,将自个儿捯饬得比那些个牢犯还贱!”
***
付溪那草屋里此刻熬着盏灯,姜汤带着点辣味的香气在他推开门扉之际便铺面而来。
他自顾盛了碗,怅然地望了那空寂的院子一眼,怨恼地想:人都哪儿去了?这么大锅姜汤老子难不成要自个儿喝么?
后来他才想起来,原来是他走时太过仓促,他麾下人马又很怕他,没他命令是万万不敢跟随其身后。
嗐,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怕伶仃?
可笑!
于是他拿铜筷敲瓷碟,响声尖锐得似乎要刺破什么般。
他疲倦地搁了筷,外头响了惊雷,强光叫他的面庞煞白一片。
他是陇西道节度使,手中有两州守备军。可他今儿纵然知晓季徯秩已然打缱都而去,他却也不能轻举妄动。
因他若大动干戈地将两州守备都调到缱都对付季徯秩,便意味着他掌中的巽、兑两州皆成了那受控于林题诸人的阳北道四州的盘中餐。
如今薛党势力处于魏西,江党势力则布于西、南两方。魏至南的翎州诸营已封城示不参权争,要一心一意地提防楚国再犯。
而江党和薛党北边各自顶着俩炮仗——江党需要戒备的是平王的封地乾州,而薛党需要留个心眼的是那些个从北境杀回来的北疆人。
北疆人痛恨蘅秦已是世人皆知,一旦他们击退秦人,首当其冲的便是他开关迎敌的薛止道。
付溪算着,只还想着薛止道与蘅秦勾结,又将坎艮两州守备及启州苌燕营收服,东北已然向秦人敞开,若无大碍,秦人的弯刀也该南下砍向龛季营的,所以短时间内北边应不需要他操心。
他动笔给兑州守备军写了封信,大意是要他们准备准备,向西边的缱都进军。
至于巽州的守备,自是要留下来阻挡东冲的阳北道四州守备军。
他还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哪里知道薛止道今夕已亲手将苌燕营推去了东北,又哪里能知道他所料的那些秦兵,今儿多数已葬送于苌燕营的剑下?
***
贤王府一小院里烛火还摇着橘光,那魏尚泽同其新妾徐意清同坐桌侧,这略显幽暗的屋中却没有半分的旖旎。
是魏尚泽先启的唇,他说:“姐姐,如今那付禾川将本王禁足于府,只怕没可能帮上什么忙……”
徐意清睁了睁那对琥珀眼,指尖贴着红烛身,并不在意那不时垂滴的烫蜡:“王爷安分待在这儿便算是帮大忙了。”
魏尚泽搜肠刮肚不得其解,便问:“姐姐意思是?”
雷声震耳,那魏尚泽吓得忙蹲身,一个不慎踩了衣摆,若非叫徐意清扶着,差些滚进徐意清怀里。
那美人儿身上香不偏不倚地钻入他的鼻腔,那人比起怦然,却叫委屈揉得眉心皱起脑袋耷拉着像条家犬。
今儿他纳了那人作妾,可纵然徐意清就坐在他身侧,却似镜花水月,叫罡风一吹便失了踪影儿。
他好想落泪,痛斥徐意清不知爱惜己身,随意委身他人,又想指责她不察己心。可是不行,他这一无是处的端雅贤王,可不能连仅有的仪态也失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