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五殿下的报复94
接连两日,阴雨不断,梅庚料理了临漳数位官员,不得不亲身处理临漳公务,被公文淹没的西平王殿下深夜冒雨回府时,便瞧见那临时的别院还亮着烛火,隐隐约约一道影映在窗上。
梅庚轻手轻脚地推门进去,那少年正伏案浅眠,身着素白里衣,乌发披散,发尾垂落,闻声抬起头来,本就柔和的眉眼在烛光下愈发温润。
“怎么不去榻上睡?”梅庚绕过小几,俯下身从背后将楚策抱入怀,轻轻吻了吻他的额角,扑面而来的清冽冷香。
说完他又轻轻皱了下眉,这些日子楚策睡不安稳,又不免叹息,他着实忙得顾不上小殿下了。
何况这事儿本来就是因他而起……
“如今临漳官员不足,明日我同你去衙门吧。”楚策打了个哈欠,自然而然地转了个身,伸手勾住了梅庚的脖颈,困倦地耷拉下眼角,“这两日小雨不断,漳河水位上涨,恐生事端。”
“你先顾好自己吧。”梅庚哭笑不得,将人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嘴里还念叨,“才两日便清减了些,未好好用膳?”
楚策不答话,慵慵懒懒地窝着,心说你现在知道关心了?先前威胁我不是很爽?
梅庚也不知他是在置气,刚将人放榻上,准备出去沐浴,却蓦地听见楚策似是随性一句:“梅庚,若我不喜欢你,你欲如何?”
脚步骤然顿住,梅庚转过身,身形遮住烛光形成大片阴影,将少年拢在其中。
片刻,男人轻描淡写道:“用尽手段得到你。”
梅庚坦诚直言,索性撩袍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抚了楚策鬓角垂下微凉的乌发,眸中尽是深情款款,所言却极尽执拗无理:“若你当真对我无意,我也绝不放手。”
似乎是担心楚策会拒绝,他握住了那只节骨分明的手掌,指腹不断摩挲着白皙掌背,目光灼灼。
楚策没有出声,沉默了良久,久到梅庚以为他不会再回答的时候,才轻轻笑了一声:“还好我也喜欢你。”
——还好我也喜欢你。
男人先是僵硬了片刻,他不是初次听楚策说喜欢,可每次听,心都忍不住软成了细软的云。
“自你从西北回来后,我便担心你因老王爷之死对皇室有所怨怼。”楚策撑着身子坐起来,便往梅庚怀里歪过去,被男人稳稳搂住后,才继续道,“果不其然,待你回来后,竟将我视作无物。”
梅庚多少有些心虚,将温玉似的小孩搂紧了,没作声,心说若非你前世干出的那些混账事,我又何至于迁怒?
楚策扯了扯他的衣袖,精致温柔的眉眼浮现几分委屈,“五味叫我莫轻信你,可梅庚,这世上我能相信的唯你一人。”
“我……”梅庚哑然,倒是不知该怎么哄慰委屈的少年。
他那时确实不想再理会楚策,可也无法反驳他——你前世杀我全家还杀了老子的兵,还想我怎么待你和颜悦色?
分明占理,但梅庚偏生说不出口。
楚策却又轻轻道:“但那晚你背我回宫,我便知,你舍不下我。”
委屈中存着狡黠,借以掩饰那不易察觉的些许复杂。
他也是那时才知道,梅庚究竟对他用情多深,竟还能原谅曾经做下那些事的他。
“你啊。”
梅庚无奈,伸出手指狠狠点了下少年的额心,又凑近去落了个轻轻柔柔的吻,低声呢喃:“是舍不下你,生生死死都舍不下。”
梅庚将人抱得更紧,轻啄了几下柔软脸颊,似有若无地在唇边落了个吻,到底还是没有吻在柔嫩的唇上。
小孩还小,梅庚又不是没经过事的毛头小子,哪怕只是唇齿相依,他都怕自己会把持不住。
“梅庚。”楚策又软声软气地唤他,清朗的嗓音如珠似玉,悦耳动听。
梅庚叹口气,低下头吻了吻秀挺的鼻尖,苦笑一声,“小家伙,能不能老实点?”
楚策回以个无辜又单纯的笑,刻意又往男人怀里蹭了蹭,梅庚脊背又是一僵,权当小家伙是无意的,却没发觉楚策低下头时眼底闪过的狡黠微光。
——那日又是威胁又是凶,害他这两日噩梦不断,总该吃些苦头。
这报复着实让西平王欲拒不能。
等西平王用冷水沐浴回来时,五殿下已然在榻上睡熟,手里还攥着他方才脱下的广袖外衫。
少年玉面,映着暖色烛光,恬淡安静。
梅庚拥着他阖目的时候还在心里暗想,若是大楚安稳,或许他喜欢的小孩也会永远这般温暖。
伴着淅沥小雨入睡,一夜好眠,雨夜空寂,次日却仍不见天光放晴,接连数日下来,漳河已有决堤之势,次日梅庚还不曾去衙门,便被砸门声惊醒。
方韧在门外高声道:“王爷!王爷!外面出事了!”
惊醒了房中相拥入眠的两人,梅庚和楚策近乎是同时睁眼,西平王朗声喝道:“在外候着。”
外头便没了动静,房中两人迅速起身穿戴,开门时梅庚还顺手束了发,尚且算能见人,五殿下则只是以玉簪挽起,稍显凌乱,不过年纪尚小,倒更显得可爱。
不待梅庚问,方韧便面色难看道:“漳河近日有决堤之势,临漳这群百姓竟然要活祭。”
活祭,以活牲畜祭祀,梅庚也曾有所耳闻,可瞧方韧那吃了苍蝇似的表情,当即蹙眉道:“用什么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