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枯骨生花,深情如许
就如同以往的数次离别,或许连送行都没有。
直到被梅庚抱回卧房的榻上,楚策也没问半个字。
但梅庚却并未离开,他亲自在房中燃起了烛火,站在榻边,轻声道:“你不问我?”
楚策一愣,清隽眉眼在烛光下愈发温润,又带着几分疑惑不解,“问什么?”
本就年纪小,这表情仿佛不谙世事,梅庚也因此而失神了片刻。
“淮水水患,确是隐患。”楚策稍稍敛下眼,显得乖巧又温驯,轻描淡写地道:“若你主动揽下,想来有不少人乐见其成,但真想治理水患便需要大量财力支撑,也实属不易。”
梅庚听着这正正经经的回应着实哭笑不得,但楚策确是一语中的,国库里恐怕也没剩多少东西,就算户部愿意给,也拿不出什么来。
他叹了口气,坐在了楚策身边,轻声:“我不是问你这个。”
“那是什么?”楚策偏过头瞧着他,眸光极沉,“你总是要离开的。”
梅庚便说不出话来了。
楚策却忽而笑了笑,温和俊雅的笑,似春水映画,他轻轻靠进男人怀里,用极认真的口吻轻轻道:“我会在永安等你回来。”
梅庚揽紧了主动窝进怀里像小猫似的楚策,低下头,神色复杂地瞧着怀中人。
他们之间总是聚少离多,楚策从来都看得明白。
哪怕明知他离开后,太子便又会肆无忌惮地欺辱,也能坦然相对。
梅庚忽然明白过来,正是因为楚策过于清醒乖巧,所以永远学不会挽留,更不会主动纠缠,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等在原地。
懂事得让人心疼。
“放心。”
最终梅庚只说了两个字,没再多说,楚策也不问。如往常那般哄着楚策睡下后,梅庚并未立即离开,而是注视那张睡颜良久,才轻轻地笑了一声:
“……哪舍得把你丢下?”
前世今生,似一场大梦,梦中是隆冬,梦醒则是春深。
第二卷 泽渊在西
第六十四章 枯骨生花,深情如许
梅庚还当楚策真听话懂事到了他离开也无动于衷的地步,可没过两日便叫他瞧出了端倪,小孩比往时更愿意粘着他,恨不得时时刻刻都留在他身边,不声不响的,但确实舍不得了。
发觉此事的梅庚暗自得意,心道小家伙如此淡定坦然,还不是强撑着骗人的?
粘人的楚策难得一见,梅庚也享受着整日有个小尾巴跟在身边,便不曾告诉他,早朝时他虽请旨去临漳,还顺带捎上了一句,五殿下伤重,听闻有一神医行走江湖,正好替五殿下调理身子。
他哪里舍得再将楚策抛下一次,至少不是现在。
楚策还是个小崽子,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
朝堂之上可谓狂风骤雨,回到府中又是安静祥和,梅庚便在这冰火两重天里日日周旋,听着那些朝臣嗡嗡嗡争执个不停,足足吵了三日,才允了梅庚临漳之行,楚恒之大手一挥,封了个正二品的监察御史,言外之意便是——你去便去了,要钱没有。
意料之中,梅庚还是忍不住咬紧牙暗骂了句混账。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
梅庚本是枢密院四阁令使,如今多了个御史台监察御史的头衔,监察百官,纠其善恶,自是权力更大。
然而很快事情又扯到了楚策的身上,皇子出宫是大事,但这个可有可无的便另说,奈何总有人看不过眼去,太子一党竭力反对带楚策离宫。
倒也不是别的,太子那点小心思梅庚都明白,他压根没将楚策当成对手,一个毫无后台又无人支持的皇子,毫无登基的希望。
但他就是不乐意看楚策过得好,上回没能将人塞去西夏,这回又想趁着梅庚不在使坏,自然不愿意让这小玩物逃了去。
于是两派便继续争吵,吵得不亦乐乎,如家中夫妻拌嘴似的,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总之便是吵不出个结果。
梅庚早已司空见惯,还难免觉着这些年发下去的俸禄,大抵都是让诸位大人养着精力用来吵架的。
又吵了几日,这事儿才算是定下来,但在那之前,楚恒之见了梅庚一面。
私下里的见面,梅庚也是头回单独与楚恒之这位大楚天子密谈。
楚恒之问:“你们是怎么回事?”
梅庚便垂着眼装傻,“陛下说什么?”
楚恒之有问:“朕问你与老五是怎么回事?”
如今宫内宫外都在传梅庚是个断袖,又整日与五皇子牵扯不清,虽说楚恒之对这个儿子不上心,但想到堂堂皇子给旁人当了暖床的男宠,便觉着面上无光。
梅庚心道,从养着楚策开始最多便是亲亲额头脸颊,连嘴都没碰过,他还真是挺冤枉。
但面对楚恒之沉沉的视线,他唇角微勾,缓缓道:“就是那么回事,五殿下风姿卓越,臣甚喜。”
砰——
一块砚台砸在地上,当即四分五裂。
梅庚不为所动,且在心里冷笑,现在知道发脾气了,先前怎么不多管管?
楚恒之满面阴云,眼看就要雷鸣闪电,“你放肆!”
那是自然。
不放肆怎么敢搞皇子?
梅庚心里不屑,敛袖拱手道:“陛下息怒。”
楚恒之:“……”
他也不是很明白,梅庚怎么就这么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