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长住王府
他爱慕楚策,但发乎情止乎礼,前生对楚策的了解只怕不如他身边的五味,仔细回想起来,从西北回来后他日子不好过,楚策虽不提及只言片语,想来也颇为艰难,他这身体恐怕比起虞易也好不到哪去。
又是各怀心思,各自沉默。
陆执北匆匆忙忙被请过来时,外头小雨已歇,进门瞧见的便是这一幕,梅庚脸色难辨喜怒,怀里极亲昵地搂着那位苍白着脸气息奄奄的五皇子。
见他进门,梅庚仿佛勉为其难似的抬了下眼,攥着楚策纤细苍白的腕子递去。
“瞧瞧,午膳没吃什么,呕了半晌,吃不下东西。”
若非五皇子是个货真价实的小男孩,就瞧梅庚这架势,陆执北险些脱口而出一句——那怕是身怀有孕了。
想是这么想,说是不敢说,陆大公子任劳任怨地搭了个脉,半晌,方才面露迟疑的收回手。
还没开口,梅庚便沉着嗓子问道:“怎么样?”
“…很奇怪。”陆执北摸着下巴面露深思,俊挺眉宇拧成一团,“气血失和,但也不至于虚成这般,五殿下,您平日用膳都进些什么?”
楚策总算睁开了眼,犹豫了半晌,方才轻声道:“吃不下什么,白粥小菜尚能入口。”
话音一落,他便察觉揽着自己那条手臂蓦地一紧。
陆执北若有所思,沉吟片刻后道:“那便挑能吃的吃,不必在乎一日三餐,饿了便吃,能吃多少是多少,也不必勉强。”
“他到底怎么了?”梅庚语气已经带上烦躁,陆执北却顿住,最后沉稳吐字:“没病。”
梅庚:“……”
虽说陆执北言之凿凿地说楚策无碍,但梅庚却瞧见他暗暗地使眼色,一时间有些惶然,两人走到院中,瞧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陆执北叹道:“梅庚,你对他…真是那份心思?”
梅庚未应,只问道:“他怎么了?”
“身子暂时没事。”陆执北瞧他这样差不多也就明白了,往屋子里瞄了一眼,又叹:“当是心病,但若这般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慢慢调养,应无大碍。”
这心病从何而来,陆执北没提,梅庚也没问,他们心里都清楚。
自小在那种环境下活着的楚策,没疯就已经是万幸。
又是一阵缄默无言,陆执北有些别扭,当初梅庚和楚策年纪还小,走得近了他们也就是调侃几句,但那荤话也都是随口一说,谁知好端端的兄弟还真就看上了个男的。
“梅庚,他不是普通男子。”思前想后,陆执北还是语重心长道,“即便他活着,也不可能同你……”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意思两人都明白。
他到底是个皇子,即便是没有争储之心,身负皇家血脉便难免遭人利用,若坐不上龙椅,那无论是太子还是洛王,都不会给他留活路。
便是当真坐上那个位置,那…岂非更没有什么可能?
前世这话陆执北也说过,梅庚回想了片刻,那时他是怎么回答的?
“朝堂未清,外敌未退,倘若他当真身居殿堂,为他执剑沙场有何不可?”
而后便真如此言,可惜最后并非是君臣相宜的结果。
梅庚闭了闭眼,唇边扯出个泛着冷意的笑来,低缓笑声随风湮灭。
“如何不可能?”
陆执北心惊,梅庚负着手,半点不像当年纵马观花的少年郎,分明还未及冠,却隐隐透着他瞧不明白的气势,让人脊背发寒。
“可…他是皇子。”陆执北咽了口口水,“梅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五皇子若争储,那你们二人之间绝无可能,再说,你总不能将一个皇子养在后院做男宠吧?”
“此事我自有定夺。”
梅庚不欲多言,陆执北便也无话可说,瞧着梅庚坚毅侧颜,他仿佛看见了一条幽暗的路,荆棘丛生,遍地刀剑,烈焰灼灼,蜿蜒崎岖地通往悬崖峭壁。
再往前,便是粉身碎骨。
第三十七章 长住王府
陆执北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梅庚,并未离开王府,而是心事重重地去寻虞易,梅庚不以为意,转身回了房。
推门而入,便瞧见楚策垂眼倚着软枕,苍白得像个雪瓷娃娃。
“先歇歇。”梅庚快步过去坐在榻边,面对这样脆弱不堪的楚策,他叹道:“今夜莫回宫了,明日我派人请旨将你留在王府一阵子。”
楚策微怔,又忍不住苦笑,“不必如此,皇上也不会准。”
无人时他便这样唤生父,不冷不淡也毫无尊崇的一句“皇上”,仿佛只是个如同名号似的代称。
“我曾是你伴读,留你在府中小叙几日也无妨。”梅庚对此不以为意,硬是摁着楚策躺了下去,专横独断,却又安抚似的牵了少年微凉纤瘦的手,轻声:“已经吩咐下去做些清淡无味的吃食来,能吃多少便吃多少,不要勉强。”
楚策这次倒是没再出声拒绝,只是静静地瞧着被握住的手,神情怔忡。
向来精明的脑子乱成了浆糊,若是前世的梅庚这般将他捧在手心便罢,可楚策知道眼前这个分明是曾与他不共戴天的那位。
承受痛苦时不曾慌乱,却在他的温柔下局促不安。
似乎是看出了楚策的无措,梅庚轻轻捏了下他的手,含笑道:“别感动的太早,你得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