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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伤疤
满室昏暗中,凤栩撑着桌角缓缓起身,玉秀清隽的眉眼因清瘦显得羸弱,可洇开的笑却似秋海棠般清艳。
放肆疏狂之间,隐隐存着一丝靡艳的欲。
“殷无峥。”
他轻轻唤,嗓音微哑。
那双迷乱而亢奋的双眸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痴迷与不加防备的天真。
凤栩的示爱殷无峥曾听过无数次,可他从没有一次当真过,世上唯有人心最难测,他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所以当年凤栩对他说喜欢,加之那样跋扈嚣张的威逼利诱,殷无峥只觉好笑,对他的真心嗤之以鼻,直到这一刻——
昔年那精致漂亮的小王爷长大了,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便足以令人移不开眼,而他的赤诚热烈却犹胜当年,殷无峥只是看着,便有些招架不住。
殷无峥站在原地没动,因为凤栩表现得很不对劲,就好像……不那么清醒。
但凤栩执拗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静静站着的凤栩忽而动了,他快步上前猛地扑进了殷无峥怀里,揽着他的颈去吻脸颊,像只讨食的小鸟。
当年他嘴上说得放肆,强取豪夺也做得熟练,可唯独亲昵时是这样浅尝即止的单纯,重逢那晚殷无峥就发现了,凤栩虽然主动且配合,可他实在青涩,只会咬着唇一滴一滴地掉泪,口中唤的也只有“殷无峥”三个字。
“殷无峥。”
凤栩又开口了,轻柔的低声像是在祈怜。
殷无峥叹了口气,像是无可奈何一样将怀里单薄的青年抱紧了些。
“凤栩。”殷无峥顿了顿,他们之间实在不是能疼惜关怀的关系,他今日来也为的也只是凤栩的身子而已,直接将人抱上榻就好了,至于其他的……与他何干?凤栩早晚是要死的。
可殷无峥忘不掉凤栩刚刚的眼神,他只能僵在原地。
但凤栩却好似不满于此,他缠着殷无峥吻来蹭去,翻来覆去地低声呢喃着那个名字,大抵是因殷无峥的无动于衷,凤栩的动作也愈发惊惶急切。
就在他要伸手去扯殷无峥那身绣着飞龙的黑袍时,手腕猛地被一只手牢牢攥住。
殷无峥皱着眉问:“你又在发什么疯?”
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但殷无峥就是觉得凤栩现在的模样很不对。
他们重逢那晚凤栩便显露过几分端倪,只不过后来二人都是初试云雨,彼此失控也情有可原,今日却大不相同,凤栩分明是不大清醒的样子。
凤栩不答话,只顾着缠殷无峥接吻,他服下.药已经半日,正是意识最恍惚迷离之际,强烈而虚假的愉悦感令他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渴求着某些更强烈的刺激……欲也好,痛也好。
见他不肯说又这样难缠,殷无峥也就不再多问,他们的关系仅限于此,便干脆退了一步坐上椅子,凤栩踉跄着被他带入怀里。
殷无峥比凤栩高出许多,哪怕凤栩坐在他的腿上,也难以俯视,而是与殷无峥对视着,随即便要将自己献祭一般地吻了上去。
又凶又乖的。
他自己送上门,殷无峥更不客气,待一场欢情偃旗息鼓后,汗津津的凤栩将自己缩在榻上,却忽然觉得手被人捏了起来。
凤栩已经清醒了,可他没力气反抗,开口也是气若游丝的哑声:“做什么?”
殷无峥不作声。
他在看凤栩的掌心。
凤栩的手生得也很好看,清瘦修长,骨节分明,可掌心却印着大片的疤,漂亮如白瓷,却遍布裂纹,掌纹也因此而纷乱。
方才凤栩非要与他十指相扣,掌心相贴的刹那,殷无峥便察觉出什么了。
凤栩的身上有很多伤疤,从前是没有的。
从前凤栩自荐枕席时殷无峥便看过他的身子,精致匀称如白玉般的小王爷,说是冰肌玉骨也不为过,可现在这尊白玉上处处是伤,身上各处都有各式各样的旧伤痕迹,刀上、烫伤等等,尤其是他的右手,掌心几乎像是被生生地磨掉了皮肉后的模样。
殷无峥想起那日凤栩拿火烧自己眼都不眨一下的样子,无端端地觉得不妙。
这些伤看上去不像是受刑,倒像是……凤栩自己弄上去的,因为他碰不到的地方干干净净,譬如光洁的后脊,那是凤栩自己碰不到的地方。
何况宋承观需要一个傀儡皇帝而已,没必要对凤栩施以酷刑折磨,但相比起来,凤栩对自己下狠手显然更不对劲,殷无峥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娇气怕疼的小王爷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缄默半晌,殷无峥才问出那个本不该说的问题:“怎么弄的?”
凤栩很累,出汗让药性褪得快了些,可他也是真的虚弱,何况已经一整日没吃过东西,欢情散去后遍身的红潮也飞消失,仅剩纤弱的苍白。
“不记得了。”凤栩气若游丝地应。
殷无峥默然,他知道凤栩这是不想说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
凤栩阖起眸,唇微动了动,像是在呢喃什么。
殷无峥附耳过去,仔细听了半晌,面色蓦地一滞。
凤栩在小声地念着:“并蒂莲…游船…”
并蒂莲。
殷无峥记得他入朝安的第二年,莲池的并蒂莲早早开满了湖,这小王爷心血来潮非要他陪着去游船。
正是他母亲的忌日,殷无峥哪里有心思去陪小王爷胡闹,他竟也意外地赌了气,将小王爷自己扔在湖心亭里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