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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殷无峥与他贴了贴额头,“朝中污秽,该下一场雨了,如此才好釜底抽薪。”
玩阴谋诡计的人说话也云里雾里,但凤栩好歹是听懂了大半,他斟酌片刻,低声说:“那我得去庄府走一遭。”
殷无峥低头,便瞧见已经弱冠的小凤凰露出了狡黠的笑。
“去吧。”殷无峥捏了捏他的脸,“早些回来。”
既然是做戏就要做全套,凤栩在宫宴上怎么嚣张的、在议政堂又是怎么放肆的,今夜便将架子摆到了庄家御赐的、刚修葺过的宅邸。
靖王殿下乘着天子御辇,禁军随行,声势浩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皇帝出宫了,仪仗就停在庄府,而庄家人也是梗着脾气,竟是没一个人接驾。
靖王殿下从轿辇上下来,也不废话,平静下令:“宫铭,开门。”
宫铭犹豫了下,以眼神询问“怎么开”。
周总管附耳低声,“砸。”
宫铭素来是不怕事的,有了靖王和周总管授意,二话不说上前将庄家气派宅邸的朱红大门给凿开了。
靖王就这么施施然地进了庄家的门。
不到一个时辰,靖王找庄家的茬,光明正大去将庄氏大门砸了个窟窿的消息便传开了。
这是什么?
这是机会啊!
对靖王不满的人大有人在,只因他被皇帝专宠这一条,就不知挡了多少人的青云路,一个男子,前朝余孽,足够凤栩被言官的笔钉在史册上骂上几辈子。
而此刻,靖王殿下正安逸地在庄府吃庄香君做的桂花糕,不是什么金贵难寻的糕点,但也不输于宫中的点心师父。
靖王吃得赞不绝口,庄姑娘十分满意,当即取出冰鉴果子招待,吓得周福连忙挡在前头,“这可就不必了,不必了,出来时陛下吩咐过,小主子刚用了药,可吃不得这些。”
庄香君瞧了眼面露隐忍的凤栩,从善如流将果子收了回去。
庄慕青有点想笑,但想到凤栩是因为什么这样体弱又笑不出来,最终只叹息道:“其实殿下也不必走这一遭,可是要平白给自己添不少麻烦。”
“是要挨不少的骂吧。”凤栩一脸无所谓,“早习惯了,被人说两句也不妨事,我若不做出点样子来,可就太假了,不过话说回来,来这套恐怕不止是因为我吧,朝中到底怎么了?”
庄慕青无奈,心想您还不知道呢就演得这么酣畅淋漓。
靖王独宠固然遭人厌恶,但庄氏的目的却不仅限于此,自从宋承观死后,尚未被收拾的宋党算是彻底收敛起爪牙,但曾凌驾于皇权之上的臣子怎会真的伏低做小,皇权至高无上,却又在某些时候摇摇欲坠,失了人心,便也失了权。
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新君的龙椅,等着重新将皇权架空的那一刻。
“不管如何,先试探一番。”庄慕青与凤栩对坐,“倘若没有自然是好,还能顺道为陛下与你解忧。”
凤栩这下明白殷无峥是怎么说服庄氏陪他演戏的,看似头头是道,实则揣着什么心思,凤栩一清二楚,但他自然不能拆自己心上人的台,只能点点头说:“这样啊。”
说罢,他又瞧了眼端庄又温和的庄香君,她身上的斯文书卷气与庄慕青如出一辙。
“可……庄姑娘?”凤栩疑惑,“岂不是有损姑娘名节?”
庄慕青含笑道:“陛下金口玉言,来日委屈不了香君。”
099.天下
殷无峥应承了会封庄香君为县主,庄夫人的二品诰命,也许诺来日庄香君择婿,有天子赐婚,如此一来,有谁敢对庄香君不敬?
不知多少世家公子要对庄家才女趋之若鹜。
封赏已摆出来,凤栩也有些明白庄氏为何会对殷无峥忠心耿耿,抱负志向是一回事,利益足够是另一回事。
“也不见得就要择婿。”庄香君吐字轻柔,却带着些清傲,“即便不嫁,庄家也容得下我。”
哪个少女不怀春,庄香君也曾对人人称颂的英雄明君有所倾慕,但着实称不上情根深种,她自以为配得上皇后之位,但却不愿涉足与两情相悦的有情人之间。
庄慕青也笑说:“是了,庄氏又不是养不起她,倘若她在夫家活得不如在府中顺心,这婚不成也罢。”
庄氏的女儿迟迟不曾定亲,更不是因为庄家觊觎皇后的野心,是因为庄香君尚未得遇良人,她是庄家的掌上明珠,无人逼她定要在多大年岁成婚。
凤栩了然颔首。
所以无论是谁在背后不惜以庄香君的名节来给他添堵,都是彻底激怒了庄氏父子,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凤栩有些自知之明,他挡了太多人的路,得罪的也不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谁能用出这种手段。
得让周总管去查查。
有仇不报绝非凤栩的性子,无论是谁敢在暗中动手脚,就得做好被断手脚的准备。
凤栩想起当年因卫皇后和太子而起的那场轰轰烈烈的“清君侧”,神情微沉,“戏也演得差不多了,你们行事小心,死道友不死贫道,庄大人应当明白。”
他话说得直白,却明摆着是告诉庄慕青,遇事不决就弄死,只有死人不会爬起来捅别人一刀。
庄慕青对有些忧心的妹妹笑了笑,才应道:“多谢殿下提醒,下官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