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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碍事的人都走了。”凤栩小声,“还好那女人够蠢,没惹出大乱子。”
殷无峥回吻在他唇角,压低声说:“惹出乱子也无妨,有我在。”
凤栩将自己埋在了他的怀里,偷偷摸摸地抿嘴笑。
从前就是这样,好像无论他做错什么,都有父母和兄嫂纵容,凤栩蓦地想到——殷无峥似乎是在刻意地学着曾经至亲对他的疼爱,纵宠不说是原模原样,只能说是变本加厉。
073.过往
李瑶的儿子自回府后便没再说一句话,整日呆呆傻傻的,李瑶更是因被吊那两日废了双臂,而李卿更是丧子失宠,都不过是因为得罪了宫中那位不可提及姓名的主子。
即便李卿是咎由自取,可将孕妇扣下等着生产完再报复的举止也足够令人忌惮,凤栩的存在不是秘密,却是在朝野与深宅间成为讳莫如深的话题。
凤栩得知后也只是付予一笑,轻轻摸了下正老老实实吃着小点心的凤怀瑾,笑着轻柔道:“谁让她们有眼无珠呢,怨不得旁人呀。”
说完,凤栩的神色微不可见地一暗。
这几个人里头,凤栩唯一没想处置的就是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他也确实没料到,那孩子却成为这四人之中唯一丢了性命的。
“你啊。”陆青梧至今想起凤栩闯宫大闹仍有些惊魂未定,“那日后也休要这样不管不顾,这皇宫……毕竟不姓凤了。”
“嗯嗯。”凤栩点了点头。
简直敷衍得陆青梧无可奈何。
“你还真是…”陆青梧叹了口气,将吃饱了的凤怀瑾抱下椅子,牵着他说:“我们先走了,记得我说的话。”
殷无峥从议政堂出来后会先到净麟宫来用个早饭,再去处理他的政务,陆青梧每日都掐着殷无峥回来之前的时辰离开,果然,她走后不久,刚换下朝服的殷无峥便来了。
见凤栩于吃食上兴致阑珊,没吃两口便停了筷子,殷无峥想起当初凤栩似乎喜欢在坊间小铺子内吃些点心,便轻声说:“想吃些什么别的东西么?宫里厨子做的不喜欢,我派人去宫外买回来?”
他问得很认真,凤栩甚至觉得倘若他说喜欢什么,殷无峥能直接过去将厨子带回宫里征用。
但他又的确没什么胃口,想了须臾后,才轻声说:“长隆大街的…千层酥烙。”
凤栩同朝安城精贵的世家子们不同,哪怕是背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名声,他也从未染上什么恃强凌弱的恶习,幼年时兄长带着他扮作寻常人家的兄弟俩,隐瞒身份深入坊间去玩,也正是那时,凤栩尝着了藏匿于千家万户中不起眼的小糕点铺子,没有玲珑斋那样精贵华美,却意外地好吃。
如今想来,那些记忆都仿佛褪色般蒙上了一层阴翳,凤栩甚至有些记不清幼时在宫中常吃的小糕点,只记得香甜酥脆的千层酥烙,还有那日余晖漫天的朝霞。
凤栩终于生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欲望,他轻轻地说:“买回来就不酥了,殷无峥,我想去铺子里吃。”
尽管不知为何,但凤栩提出要求总要比淡漠的一句随便要好,殷无峥没有片刻地犹豫便应下来,“今日便去,时辰晚些,我带你出宫。”
“皇帝出宫可是要有很大动静的。”凤栩低声。
殷无峥面色如旧,“不妨事,叫他们不要声张便是了,带上周福即可,在宫门下钥之前回来。”
天子出宫是件大事,为保护天子安全,每每出行的仪仗队便声势浩大,但殷无峥显然是要暗中出行的意思,这么一来,倘若走漏了风声对天子而言实在危险。
凤栩又犹豫退缩了,他抿了抿唇,“可……”
他好不容易提过一次要求,殷无峥岂能容他反悔,不容置喙地将此事定下:“好了,到时周福来接你,不会惊动任何人。”
这四四方方的天凤栩已经看了两年,哪怕如今困住他的樊笼没有了,凤栩自己却小心翼翼地不敢往外走,江山依旧是这片江山,从大启变成了大霄,旧朝的君主还被笼罩在动乱的阴云之下,远远望着大霄的太平,只会觉得无所适从。
殷无峥说到做到,将政务都办完后便吩咐周福将凤栩接上了马车,直奔宫外,出宫门时驾车的周福连腰牌都不必亮,他是殷无峥身边的大总管,守门的侍卫也只有点头奉承的份儿,这是凤栩在殷无峥回来后第三次出宫,而前两次都是去行宫,且过得都不怎么安生。
待马车外响起热闹大街的喧哗声时,凤栩将马车窗推开了个缝隙,瞧向了繁华而纷杂的人间烟火,行人匆匆、摊贩叫卖,彼此擦肩而过的刹那缘分便也转瞬即逝,只是不知今生一眼,又是多少个前世求来的缘。
他曾听一位高僧说过,缘聚缘散、人来人往方是浮生,是故天下筵席终将散,可擦肩那一瞬的缘不会因消失而变得从未存在过。
彼时的凤栩年轻气盛,因困囿于求而不得的情爱去拜访那恰好游历至此的僧人,却没听懂僧人委婉又含蓄地劝诫,他才不要什么擦肩的缘分,更不要筵席将散,倘若如今再遇到那位僧人,凤栩唇角微勾,他会拉着殷无峥的手告诉那和尚:“人来人往又怎么样,他还不是回到我身边了?”
想到此处,凤栩蓦地笑出了声。
殷无峥穿着身常服,但也颇为华美,见凤栩对着窗外笑,轻声问道:“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