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他们一家人一起吃饭。
摄像机固定下来,拍了一些吃饭的零散镜头。收拾餐桌后,气氛突然变了,无关紧要的话题结束,视频进入了正题。
他们谈到女儿回家的理由,杨麦说,她被前男友缠上了。
杨麦说:“也没有很严重。只是收到骚扰信息,被找到公司和熟人家里,还有一次突然闯到家里来。”
“这还不严重?”一家人中的妈妈拍桌子,桌上的花瓶被震倒了。
她旁边,这家人的爸爸默默把花瓶扶起来。
杨麦表现得冷静,跟现实生活中的她一致,坦荡又残酷,像在讨论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能怎么办呢?在网上搜,这样的前任不少,没办法,都只能女方多注意。”
网名叫“蜜柑喵”的博主不再嘻嘻哈哈,问:“报警呢?”
杨麦说:“试过了,没用。”
她把碗往桌上一搁,心怀怨念,手劲有点大,桌上的花瓶再度被震倒。这家人的爸爸一言不发,再度在花瓶倒下前抓住,扶起来。
这家人的奶奶问:“你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处对象?”
杨麦说:“他……他长得挺可爱的,球踢得不错。大学的时候,和室友、同学一起玩,带出去很有面子。”
“嗯嗯,”这家人的妈妈搭腔,“你随我,我也喜欢蠢蠢的美男。但你太没经验了!没挑个好时机收手吧?你应该找他借钱,要么就说你得了绝症。”
这家人的奶奶瞪妈妈一眼,用筷子戳她手,妈妈一挥手,撞到餐桌上的花瓶。这一次,花瓶才歪了歪,就被爸爸抓住了。爸爸还是不说话,把花瓶拿下桌,继续吃饭。
蜜柑喵说:“欺负别人妹妹,这合法吗?”
杨麦被他脱离常识的胡话逗乐:“什么合不合法……”
“不合法。”这家人的爷爷说,“不合我们家的法律。”
之后的内容,鹿呦宇就不陌生了。
这群人以牙还牙,去这位“跟踪狂”的老家,去了他的职场,给他发示爱的消息。有的场合不适合拍摄,要么打马赛克,要么就请了外包制作动画,必要时变声。制作视频的人水平相当高,保密处理不会使人感到乏味,反而妙趣横生。节奏和音画配合无可挑剔。即便是偶然点进来,第一次看他视频的人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只要这位观众不是被报复的前男友本人。
鹿呦宇感觉血液倒流。
五脏六腑像被架到火上烤,他把这则视频发给杨麦,质问她怎么回事。杨麦没回复。鹿呦宇心急如焚,冷汗涔涔。他是在公司刷到这支视频的,鹿呦宇最怕的,就是同事、亲戚会认出来。人可以受辱,但这份屈辱不能被人知道。
还在工作时间,鹿呦宇已经受不了了。他以人格权为由举报视频,并在线上付费咨询了律师。
律师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这则视频很专业,信息滴水不漏,指不定有法律顾问,不至于有人发现视频中的“跟踪狂前男友”是他。坏消息是,正因如此,申诉大概率要拉长战线,对方肯定会上传未侵权证据,能否下架都难说。最关键的是,起诉很麻烦,一不小心,就会变成鹿呦宇上赶着认自己,周围人本来不知情,他要起诉,反而会闹得人尽皆知。
到了下班点,鹿呦宇冲出公司,想去找杨麦。
在公司门口,一辆车吸引了众多路人的目光。它很显眼,因为少见,而且,和这个场合有点格格不入——又不是《流星花园》的拍摄现场。
鹿呦宇本来不以为意,突然想起,这个轿车品牌图标,近些日子,他在别的地方见过。心中的猜疑还不确凿,车门已经扬起来。
是杨麦。
杨麦和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回过头,直接看向了鹿呦宇。
一瞬间,一股“莫欺少年穷”的委屈涌上心头,鹿呦宇捏紧了拳头。
小麦是来找鹿呦宇的。鹿呦宇朝她走来,想抓住她的手臂,还差几步,小麦就出声制止:“停!就站那说吧。”
他们隔着几十厘米。小麦说:“只要你保证别再来找我,事情就到此为止。”
鹿呦宇说:“为什么我们要闹成这样?杨麦。我们以前的感情是假的吗?”
“当然不是啊。”小麦头疼,一方面惊讶于他纠结这一点,另一方面警惕他一见势头不对就打感情牌,“你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现在道歉,以后被别再犯了,我们就停手。”
鹿呦宇觉得她不可理喻,有动摇,但好胜心还是占了上风:“‘我们’?杨麦,你跟谁是‘我们’?跟那群人吗?不对!你和我,和你爸妈才是‘我们’。我会告诉你爸妈的,你跟他们说去。”
小麦已经做了心理准备:“随便你。”
鹿呦宇背过身,面对川流不息的马路,怀着悲天悯人的心情,掏出香烟,咬进嘴里,想抽一口。
那辆车徐徐开动,车窗打开,鹿呦宇能看到他那不愿在自行车后座上笑,只愿在豪车里哭的女友。除此之外,还有驾驶座上的男人。
鹿呦宇瞥了一眼,被雷劈似的跳起来。这个人,他化成灰也认得。这两天和他聊骚的死 gay,视频中杨麦的哥哥。
最让鹿呦宇不爽的还不是这人给他发艳照,而是他被恶心得想吐,一看评论区,大把观众竟然叫嚣“干嘛奖励这个猥琐男”,埋怨鹿呦宇身在福中不知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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