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10
黄娟兰拽着他的校服下摆,把他硬拽出了南校门口,和王天奇他们汇合。王天奇是21班的班长,整日呼朋唤友,人缘奇好,刑北川放眼一看,几乎整个21班的男生都来了,来的女生少一些,约莫五六个。一群人聚集在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打群架。
刑北川正想默默叹一口气,一阵风吹来,带来一阵尘土,刑北川立刻闭上眼睛,背对着风,等着风吹过去。
“小北,走了!”王天奇吆喝道。
“等等”,刑北川说,等风刮过去了,他才慢慢睁开眼睛,眨了眨眼。
“你的眼药水带了吗?”黄娟兰语带关切地问。
“带了。”
二人坠在队尾,跟着大部队的步伐。
“已经高二了,再不出来玩儿啊,就真的没机会了。哎,你知道咱们学校去年的升学率是多少吗?……”
黄娟兰自说自话,刑北川默默地掏出眼镜戴上,浅黄色的镜片遮挡住了他略带倦色的眼睛。
“本科升学率才50%,所以今年的高三应该会管得很严,如果今年的高三升学率还照样走低的话,轮到我们,就甭想活了”,黄娟兰摇摇头继续补充道。
大队伍转入了一条小巷,距离十字路口约五十米的位置,一片灿烂的明黄色映入了他的眼睛,那是一排十几棵高挑的向日葵,正迎风不堪重负地点着头。
刑北川一愣,下意识问道:“这是哪儿?”
“仁诚路啊,前面是仁康路,你不记得了?”黄娟兰疑惑道。
刑北川在那一排向日葵前停下脚步,“仁康路?”
“你怎么了?傻了?你们小区门前那条路不就是仁康路吗?”
刑北川观察四周,想起来了,向日葵背面这巨大的院子,一开始是开发商圈起来想盖写字楼的,后来不知道怎么黄了。过了几年,又变成物流园了,物流园开了没几年也黄了,因为此处处于市中心偏西位置,市区发展的太快,不再允许物流大车进城。后来好像被谁承包了,变成一个烧烤摊了,一到夏天进去吃饭的人很多,而且因为位置大还可以停车。
刑北川摘下眼镜,疲倦的眼睛里带了几分亮光,抬手碰了碰不断点着头的向日葵花朵,“以前没有这些花。”
黄娟兰看着他,恍然大悟道:“原来你喜欢向日葵啊,我竟然才知道。”
看了看已经过十字路口的队伍,又说:“我们快走吧,要不然掉队了。”
黄娟兰拉着刑北川急速过了红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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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回家的时候,父亲还没有回来,这房子大的有些吓人,抬头,那盏明亮的水晶灯像夜空里的星星,只是靠的有些过分近了,天花板似乎不堪重负。
盯着灯光盯久了有些头晕,刑北川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缓了缓神儿。
宽敞的房间里忽然回荡起凌乱的脚步声,是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的脆响,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刑北川睁开眼睛,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醉醺醺的穿着红裙子的窈窕女人,“哎哟,有人”,她似乎有些惊讶。
女人身后跟来一个脸颊发福的妇人,妇人看到他说:“小北,刚回来么?饭在冰箱里,吃饭没有?”
“吃了,尚姨”,刑北川说。
刑北川闻了闻味道,“尚姨,你喝酒了。”
尚姨似乎有些难堪,指了指身侧的女人,“这不是,夫人拉我去的,我没敢多喝。”
“我不是责怪的意思”,刑北川说。
“你不是能看见了吗?鼻子还那么灵干嘛?”女人没好气道。
刑北川没理她,问:“爸爸呢?”
“刑先生没回来,在公司加班。”
女人说:“我在家,他能回来吗?”
刑北川知道,父亲和母亲一直感情不和,当下决定不再理会这个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女人,拿起书包上楼去了。
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他又想起了那一片明亮的向日葵。
记忆伸展到更远处,但那时候他实在太小了,只记得那一场近乎永远的分别,和被女人强行带走的无力,再往前一些,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唯有那一片明黄色的向日葵让他印象深刻,只是就连他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臆想,还是他真正的记忆。
第二天周六,刑北川还是遵循了一个高中生的作息习惯,早上五点半就爬起来读书写作业。
九点左右的时候,楼下才响起了忙碌的脚步声,他侧耳听了一会,听到有陌生人的声音。
刑北川推开卧室门,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了楼下沙发上坐着的两个穿着警服的人。
一句熟悉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云港刑侦队李恒,我们还是为了那件案子来的。”
这两位警察几乎每隔个一两年就会过来一趟,为了十年前向日葵庄园里那桩案子,他们一遍一遍地审问王燃,以期从她的证词里找出点什么把柄。
那位总是一脸严肃、姓高的警官,认为案发时面对警方审问的王燃,态度实在太过强烈,不像是目击证人该有的反应,而且她还没有不在场证明。而那位叫李恒的警官,觉得是王燃怂恿的余晖作案,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支撑。
他们每次来,刑北川都在偷听他们的审问过程,所以他知道,这两位刑警猜测,余晖有可能已经死了,而且是死在王燃手上。如果王燃是怂恿余晖作案的凶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