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与忧愁的二人所不同,天元妹妹则表现得一如往常。
我和她总是坐在庭院里,她有时候会玩手鞠球,有时候会掏出一副棋盘来下棋。棋是围棋,棋盘是大唐来的十九道紫檀棋盘。十九条线交叉分割,制造出一个巨大的世界。
我看着她一人分饰两角,又下黑棋又下白棋。因为无法将一个大脑分成两半分别使用,没下多少,这局棋就下不下去了。
我看着她的乐趣,情到感伤处,说了一句:“死来得太轻易了。”
天元已经开了一局新棋,她将第一枚黑色棋子下在棋盘的中央——天元。
对着棋盘上的四方世界,她一字一句地说:“我是不会死的。”她显出少见的孩子气,撅着嘴唇,开始下白子。
我把白色棋篓挪到自己这边来,提入星位。
天元磨磨蹭蹭地开始下黑子,不计时,也不计分数,不经意间,我的手只能停顿在半空中。
棋盘的右下角出现了反反复复、不死不活的情形,黑子与白子都不愿意变招出招,一时间僵持在了原地。
一,二,三……我数着棋盘上的棋子。
这是长生劫啊。
第48章
长生劫里寻长生。对……长生就是一段生命的反反复复。
如果那样做的话,真的会有一个好结果吗?我对自己打算付出的想法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以至于我没能将棋局完整的下完。
天元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黑色的棋子,没一会儿她似乎就对棋盘没有了兴趣,把黑棋往棋篓里一扔,站起来说:“我出去了。”
“对不起。”我从自己构造的幻想中脱离出来,但天元已经走远了,我生前只剩下这盘未尽的棋。
棋如人生哪。
就像是“落棋无悔”,人生一旦选定了下一步走的路,大多数情况下都没办法后悔了。
谁都选择都一样。
在我心中,天元被定义为神秘的女孩,她的身上有一种与其他人的截然不同的气质。
不过我对于天元的关注也就此结束了,因为,天纱与鹤将随着大部队返回,至于“苑子”,则可以留在京都,做她的女王。
我混在送别的队伍里面,两位诗人为了争抢更好的观察位置竟大打出手,于是乎,什么都没能看到。
我在队伍之中寻找着二人,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渺小,几乎淹没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向着城门的方向缓缓行进,在这个过程中,天纱突然转过头。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看我,但我感觉如此。
我有预感,此生我们不会再相见了。
也许这就代表着,我与伊势神宫的缘分结束了。
我开始按照原来的计划学医、认药、煮药。都说良药苦口,那些混合在一起的药材制造出一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气味。
我本来是在火房,主要的在那里起火以及用水都非常的方便。然而这种诡异的几乎可以说是恶臭的气味,使我被众人排挤了。
“求你了!”在火房工作的一个大哥看起来就差没跪下来求我了,他的鼻子擦的通红鼻尖,甚至还有些破皮。
他是一个患病长达10余年的鼻炎患者,一旦闻到刺激的味道就会连连打喷嚏,流泪不止。
在其他人的联合要求之下,我带着我的药罐子被赶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
我本来是带着小玉来的,结果它一闻到药味就开始装死。这一点其实是我弄错了,不是装死,而是小玉真的被这药给熏的晕倒了。
真对不起,伤害其他人的鼻子并不是我的本意。
也许只是味道难闻,但效果其实很好呢?
快火后又文火煎了四十分钟,待药罐冒出汩汩的白沫时,我才盛了一碗出来因为不清楚是否有什么不良的后果,再加上某些药材实在是昂贵的让人支付不起,我每次主要都是投入等比例缩小的分量。
我知道病人的身体与我并无多少相似之处,但至少我能察觉到药物在体内的效果。
我看着棕褐色的药渣缓缓流入我的腹腔……胃并没有对此产生排斥,药液的性质很温良,不会让人觉得辛辣刺激,也不会让人胃里发冷。
如果只是当做滋阴补益的药汤,确实可以入口。
但我依然觉得缺少了什么。
如今无惨每日服用两剂的药汤,是由宫中的御医所开设的。我比对了两张药方之间的差别,大趋势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是药材之间有着价格上和采摘难度上的差距,大体的效果相差不了多少。
不,还差了一样东西。那就是传闻中的青色彼岸花。
整日将追求寄托于一朵很少有人见过的特殊花木的想法往往没有什么意义,毕竟痴人也天天说梦。
此事我暂时不提,而是照常煮着一日两次的药物。
“这么苦到底要我怎么喝下去啊!”贺茂无惨咬着嘴唇,推翻了盘中的瓷碗,棕黑的药汁在白碗碎片上蜿蜒流淌,那是一条由黑色的眼泪构成的小河,里面流淌着名为命运的微小生物。他拾起身旁的东西正欲砸向紫鸟,被我抓住了手腕。那嶙峋的手腕,宛如一个即将饿死的孩子。我亲眼见着青春的容貌从他脸上渐渐消失,逐渐被凹陷的皮肤所代替。
在我看来,他连发脾气都比之前要无力得多。在我抓住他手的那一刻,无惨的眼皮跳了跳,他的表情顿时温顺下来,可这只是假象,凶狠的目光像两把利刃直刺着他所看见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