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准弄掉了,前面的树林里烟雾浓重,会令人视野朦胧模糊,我怕你走丢了。”
黎纤曲起被绕得密密匝匝的手指,仰头凑向江逾白耳旁神神秘秘道:“我可以闻出来的。”
看不到你,但是我能闻出来,不会跟丢你。
江逾白点了点他的鼻子,笑道:“可我不行,我闻不出来。所以我还是得绑着你。”
潮林内,树木蔼蔼,枝干纵横交错遮天蔽日。
一片草木葱茏之处,几点流萤上下飞舞,霎时,就成了败草残花继而灰飞烟灭。
江逾白闭了闭眼,循着潺潺的流水声往丛林深处行去。其余人也纷纷收起花花肠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林间小路,迂回曲折,狭窄逼仄,一行人行了小半日才见出口。林中虽阴深可怖,可此地却碧空如洗,惠风和畅,灵气充沛浓厚。
越往前,视野越开阔,霎时,一座座琼楼玉宇突兀地横亘于众人眼前。
“这些亭台楼阁的位置与天间星子相对,呈三垣四象二十八星宿状。”江逾白抬手指向其中最不起眼的一间小屋:“而那座小楼对应的是东方亢龙,里面的灵器都是最上品。”
小阁楼形小破落,与檐上高悬的朱红匾额格格不入,上面刻着的‘镜花水月’四个字也格外炫目灼眼。
众人见此,全都屏住呼吸,期待着江逾白的长篇大论,传授给他们挑剑的阅历及经验,然而江逾白只是言简意赅道:“进去之后,拿自己第一眼就喜欢的。”
他这做派令沈清浔哭笑不得,他委婉道:“逾白,在挑选灵剑时,你就没有什么可行的经验告诉大家吗?”
“没有,无妄是自己找上我的。”江逾白悠悠道。
这句话轻飘飘的,然而落入众人耳中却犹如惊雷急雨。
无妄不同于山海,山海剑被供奉在岑家祖祠万年,一直受后人祭拜朝奉。常年吸收日之精人之魄,渐渐有灵,炼精化炁成一代神兵。但无妄乃是上古洪荒时期便存在的名剑,是名副其实的天珍地宝。自绝地天通后,剑身灵气虽被逐渐稀释,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加之此剑本身就陵劲淬砺,仍旧令众家修士趋之若鹜。
想拿和有本事拿是两码事,千百年来,去断空灵器冢取此剑之人络绎不绝,然大都是无功而返,不是找错了剑就是找到了拿不走。
逐渐,无妄剑已成了众人眼中的只可瞻仰不可亵渎的高岭之剑,十年前江逾白取到无妄时,他们只以为那是整个归元山的功劳,必定是岑书妍爱子心切,倾尽整个门派的人力物力给江逾白求来的。但就在刚刚,他们亲耳听见这把剑的现任主人用那样轻描淡写,不以为然的态度说出‘这把剑时自己找上门的’。
这些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们,他们的祖辈父辈都曾使劲浑身解数地争夺过这把绝世利剑,可这把剑却选了一个十岁稚童。
何其古怪诡异,何其可笑滑稽。
见众修士脸上颜色各异,容舟朝着江逾白竖起了大拇指。
这孙子真是好本事,总能不经意地就给自己拉仇恨。
江逾白用口型道:“我只是实话实说。”
容舟;“……”
红日高挂,天边锦霞越发绚丽稠艳,众学子收起心中愤懑嗟叹逐一进入那间小阁楼。
待众人走后,江逾白低头对黎纤道:“你想不想要一把剑?”
“不想,我想吃点心。”黎纤懒洋洋道。
江逾白寻个干净的地,拉着黎纤坐了下来,又从纳戒中取出早上装进去的花生瓜子给黎纤剥着吃。
江逾白咔嚓咔嚓地剥,黎纤吧嗒吧嗒地吃,半晌后,黎纤想起江逾白给他的小镜子,忙伸手向怀中摸去。
他小心地举起小铜镜,镜中之人眉眼精致,肌肤莹润。细细打量一番后,黎纤将小脸皱成了包子,冲江逾白道:“我没有白白好看。”
江逾白从他手中抽走古铜镜,弹了下他的耳朵尖,低声道:“妄自菲薄。”
瓜子皮堆成了一座小山,阁楼里仍是没有一人出来,挂在腰际的无妄发出‘铮铮’的剑鸣声,江逾白按住躁动的玄剑,抬眼向树林望去。
林内,风起云布,浓雾袅袅,几乎是一瞬间便可蔓延至眼前。
江逾白拉起黎纤,把刚扒好的几粒花生放入他手中,对上那双澄澈的琥珀眸子:“黎纤,你进屋去,吃完这几粒花生我就过来了。”
不等他说完,黎纤抬手就将一把花生全倒入了嘴巴里,两颊被塞得鼓鼓的,他攥紧江逾白的袖子含混道:“我吃没了!”
见此,江逾白不再撵他,只是轻轻捧起他的脸,万般郑重道:“待会儿,无论做什么了美梦都要记得醒过来。”
第19章
江逾白掷出无妄,捏指做诀。
长剑横亘半空,剑刃发出冷白光芒。
数道剑芒大作,在‘镜花水月’上方交汇。
半息内,聚拢成团,又铺展成网。
大网晶莹剔透,波光粼粼,众人身在此间,若在冰壶。
无妄剑压水圈中心,纹丝不动,安如磐石。
黎纤迷蒙着眼,未待明白江逾白话中意,眼皮便耷拉了下来,软软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
这鱼眼睛生得美,偏睫毛也好看。
柔软且浓密,犹如两片鸦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