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雪下了一整晚(一)
“真的?”裴可之停下手里的活,抬头望向我,“你想的话,我完全可以改一改计划。”
我一点也不喜欢别人为我改变确定的事儿,“你在说什么啊——哪儿有这必要!”我张开被子,露出脸来,“该干嘛干嘛,不要说这种蠢话。”
裴可之盯着我,盯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确定我话语中的真实性。
最终,他继续忙活收拾行李。
我又裹进了被子里,假装自己是条即将冬眠的毛毛虫,在地板上滚来滚去。
“我会给你准备礼物的。”裴可之说。
我好奇地看向他,想知道裴可之会在这种无人星球给我带啥。
“比如在这颗星球的腹地留下‘姜冻冬到此一游’的痕迹,这样每个经过这儿的人都能看见。”裴可之笑着提议。
“好没素质。”我立马嫌弃,顺便挪了挪屁股,和他划清界限。
被我否定了,裴可之也不气恼,他兴致勃勃地接着说,“也可以雕小狗撒尿的冰雕,在上面刻上‘姜冻冬’三个字。我每天雕一个,到哪儿放哪儿,当地标用。”
我耷拉下眼皮,用死鱼眼盯住他,“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算什么?姜冻冬撒尿小狗占领无人星球?
裴可之摩挲着下巴,真的在思考可行性,“正在埋屎的小猫也不错。”
我无语了,翻个身,用屁股对着他,表明我的态度,“你做个人吧!裴可之。”
裴可之笑了起来,“不逗你了,”他说,“会给你准备你一定会喜欢的礼物。”
我懒得搭理他,依旧躺在地上背对着他。我已经想好了,待会儿裴可之走了,我就叫超市给我送零食,中午吃炸鸡喝可乐,晚上还要吃烧烤,保准儿把这段时间没吃的垃圾食品都吃回本。
裴可之收好最后一件衣服,拉上背包的拉链,我清晰地听见链条合并时“滋溜——”的一声。做完这些,他一只手撑着地板,俯身向我倾过来,一只手拍拍我身上的被子,“想什么呢?一声不吭的。”
他低头,凑近了,一些灰色的发梢拂过我的脸颊,有点儿痒。我不说话,得意地心想,我想什么还能让你小子知道?
随后,我听见裴可之轻声问我,“是不是在想待会儿要去吃什么垃圾食品?”
我大惊,但这种事发生了太多次,我立马镇定了下来,“没有,绝对没有!”裴可之上辈子绝对就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吧!可恶!
裴可之伸手扒拉开我身上的被子,笑眯眯地注视着我,和我四目相对,“没有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呢,哈、哈哈。”我干笑。
就在我差点心虚,眼神即将游移时,他拉开和我的距离,站起身,“春天我就回来了。到时候再来看你。”
话题被转开了,我松了口气。
“行啊,随时来找我玩。”我卸下被子,也站起来,和他一起走到门口。昨晚受了潮的木板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地作响,我说,“那春天见。”
“要照顾好自己噢。”他笑着说。
裴可之走的这天和他来的那天一样,都是在一场暴雨之后,满地都是落叶与枯枝,荒芜的世界里,他还是披着黑色的斗篷,像是要出席谁的葬礼。我双手环胸,靠在门框上,看着他离去。
走到远处拱桥的中央,他停了下来,回过头,向我挥手。我也朝他挥手,他似乎笑了,我不确定,离得太远了。但莫名其妙的是,我耳边总萦绕着他的笑音。
“春天见,冻冬——”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蒙着秋日的水汽,显得模糊不清。我还没来得及回话,他转身,已经消失在了雾里。
好吧。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裴可之的离开,的确让我感到孤单和失落。
回到屋里,我把被子叠好,一个人面对院子中光秃秃的梧桐和几株尚且瘦弱的兰草。炉里的茶烧开了,盖子被蒸气顶得乒乒乓乓响,我做到长廊边上,一只脚垫在屁股下面,一只脚悬空晃悠,我撑着脑袋,思考此时的心境。
或者说,我的朋友们总是来了又走,在我的生命里,并没有那么一个会在我身边永远停留下的人。可我希望有这样的人吗?无时不刻陪伴着我,见证着我?
我不希望。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我大概会感到无措和头疼吧。我真正希望的,依旧是每个人都走在自己的道路上。
想见面时就相见,想离开时就告别,不用迁就,不用顾虑,如同风一样轻盈的关系。这才是我想要的。
炭火中的红薯熟透了,裂出一条缝,金黄的果肉和绵密的香气溢了出来。
这么一想,我又感到释然和满足。关掉火,我斟好茶,扒拉开红薯的肚皮,金灿灿的果肉露出来,我又乐呵了。有热茶和红薯吃的午后,再好不过了。
今天晚上,我打算多烧俩菜。
第78章 雪下了一整晚(一)
不出意料,气象台昨天发出通知,星系范围内,初雪将在一个月内来临。
几天以来,我的好友们接连打来电话,话里话外都是想赶过来给我庆生。虽然他们不说,但我很清楚,将近年底,伊芙要管理治安,白瑞德要写时政的反馈报告,琉和三道今年正式入职军校,担任新开设的实战演练课程的主教导官,刚分到一批小崽子到手下——他们为我抽出来的一两天空闲,是用接下来的一周,乃至两周的不眠不休去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