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成为神(一)
走着走着,陈丹问起姜冻冬有关姚乐菜的事儿。
他本意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位姜冻冬的继承人,可姜冻冬不想多说自己的侄儿,“他还很年轻,他完全可以有别的选择和别的可能,也不一定就要是我的继承人。”
陈丹皱起眉,不太赞同,“你这么多年就只有他这一个。他不做你的继承人的话,你又要去哪儿找?”陈丹顿了顿,怀疑地望向姜冻冬,“柏莱?你不会想找柏莱吧?”
对这个猜测,姜冻冬很干脆地摇头,“小莱不行,小莱有自己的路。”
陈丹这才算放下心,他并不希望柏莱成为姜冻冬的继承人,“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冻冬沉吟片刻,“有时候,对于继承人这件事,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叹了口气,“出生时不均的命运,出生后不公的秩序。导致面向大众的机会越来越少,可那小部分饱受偏爱的人,还要抢大部分人手里的面包。他们贪得无厌,他们想要世袭垄断,他们规定只有他们能够被爱。他们拦腰截断了能使整片大地肥沃的河,让爱、财富、权利全都流向他们。他们制定了各种规则,使得自己永远在天平重的一端,使得秩序永远倾向他们。”
姜冻冬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沮丧又无奈地问陈丹,“我们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呢?”
陈丹静静地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对继承人的资源倾斜真的是对的吗?我们在试图把我们获得的权力、资源,传递给我们认可的后人,这在本质上和建立利益团体的垄断行为没有区别。”
“为了更大的公平,我们只能这么做。”陈丹答道。
姜冻冬又叹了口气,他踢了踢脚边地石头,“真的只能这样吗?”他说,少见地带上了一种不甘心又嘲弄的语气,“我们想要构建一个更公平、更互助的世界,运用的依旧是精英主导的权利模式——我们运用着旧时代的方法,却妄想创造全新的世界。这本身就不可能。”
时至六十八岁,姜冻冬已经能够清晰地看见他与他的一帮老伙计们的局限性。他们有伟大的梦想与神圣的目标,他们看见未来的道路和美好的可能,然而他们手无寸铁,深陷泥潭。他们向往新世界,却来自旧时代。他们能做的极其有限。
陈丹丝毫不为此感到失落,他平静地垂下眼,“从历史的维度来看,我们的一生也许都不过是一个新世界开启前的铺垫与尝试。我们知道我们是对的,那就足够了。”
姜冻冬知道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他还是会忍不住遗憾,遗憾他不能做得更好,遗憾他不能亲眼目睹那个新世界的降临。
“你是对的,”姜冻冬说,“所有的一切,都留给后人评判吧。”
大概只有百年、千年之后的人类才会知道,如今他们做的是对是错。
河里的鸡蛋起起伏伏,向东流去,耀眼的光忽然闪过天际,两个年老的omega不约而同地望去,原来是太阳正向高处升起。
姜冻冬下意识用手挡了挡眼睛,令人眩晕的白光中,他想起他的老师达达妮在死前和他说的话,‘你的老师可以在百年之前,你的观众可以在百年之后。时间的巨轮下,你所有的理想都会被碾碎,碾碎为后人铺出发光的路。’
第68章 成为神(一)
和陈丹泡温泉的最大收获,莫过于我用温泉水煮好的五大篮鸡蛋。
酒店经理没有骗我们,用火山下的热水煮出的鸡蛋的确更加美味,不仅蛋白蛋黄更娇嫩水润,在滋味上也带着淡淡的咸味。我送了陈丹一篮,自己吃了一篮,剩下的三篮都做成了蛋黄酱,打算日后做三明治用。
“下次有空了,我就把沈芸云领过来,”临走前,陈丹和我确认了一遍,“我会提前半个月告诉你。”
“行,”我无所谓地点头。“你随时来都行,反正我一直在这儿。”
他不再说什么了,只是看了我一眼,嗯了一声,就揣着手,掉头离开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来得相当直接迅速,走得也相当干脆利落。
我坐在门口,看着他纤细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
院子中的梧桐树树叶黄完了,两罐梧桐果酱也都见底,我给挂在屋檐下的晴天娃娃套了件粉色的袄子布,担心天气转凉,它给冻着了。
没事做,我就在家里溜达了两圈,扫扫地,抹抹柜子,顺带和家政机器人唠唠嗑。洗了澡,正要被子一盖,眼睛一闭,倒头大睡时,我的心里突然爆发出一种强烈的口腹之欲。
好想吃鲑鱼!
我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想吃鲑鱼的什么,似乎是它软绵又有韧性的口感,以及沾上青芥后的辛辣与海水的味道。
裴可之说我的这种食欲和情欲一样,都是兽性带来的季节性欲望。动物到了秋天都会想要储存能量,潜意识地渴望优质蛋白与优质脂肪。
好吧,兽性就兽性吧。一年四季,每个季节都有一种欲求,我觉得也不是啥坏事。
我十几岁时对人生的规划就是春天发情,夏天躺平,秋天贪嘴,冬天嗜睡,其余时间都用来阅读、幻想、发呆、冒险,和研究吃苹果噎住时究竟能不能见到小羊肖恩。这样如此往复,想想都是没有烦恼的一生。
现在想来,我似乎也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