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民国十三年33
胸口不断传来刺痛,他脸上忽青忽白,眼下有一阵的恍惚。
宋璟珩伸出手,又讪讪收回,试探地向前,“石先生,你还好吗?”
石屿抬起眼皮,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宋璟珩每上前一步,窒息感便加重一分,尤其是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屋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空了。
他闷哼一声,想说没事,嗓子却疼得发出声,额角青筋直冒,本能地张大嘴巴,半晌都没等来一缕空气,脑袋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金星直冒。他强撑着挥开宋璟珩的手,趔趄地跑向屋外。
皓月当空,徐徐晚风灌进喉咙。
石屿瞬间被呛得咳嗽不止,眼泛泪花,他吸了吸鼻子,呼吸通畅了些,回头盯着屋子,心里骂了声他大爷的,这什么破梦,奇怪就算了,居然让他这么难受。
石屿咽了下口水,嗓子好似裂开般疼,他按了按喉结,疼痛不减,愈加真实。
梦里怎会如此的疼?
大脑有一瞬的宕机,白日的景象恍然在眼前闪过,白墙黑瓦,飞檐翘角,木质的格窗下连个空调外机都没有。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话。
石屿仓皇地后退,背抵树干,茂密的槐树开着紫色的花,透过树叶缝隙,他看见头顶的星星很亮,天空很远。
如果这不是在做梦,难不成他是穿越了?
宋璟珩面露困惑,缓缓走向前,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银白色边,朦胧不清。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再难拔出,石屿皱了皱眉头,现实和梦境交叠在一起,头疼得让他说不出话来。
宋璟珩怕他真出什么意外,走近了些,想问他到底怎么了。
“你。。。”第一个音节还没有发出,石屿恍然回过神,眼瞅着他一点点靠近,心头一紧,怕再次呼吸不过来,不假思索地拔腿就跑。
宋府很大,脚下的青石砖路又窄又长,好似看不到头,两侧的假山假水比沿路碰到的家佣还多。
石屿跑了好长一段路,脑袋清醒了些,在墙角的栅栏前停住脚步,回头瞟了一眼,宋璟珩紧跟在身后。
他脑袋一热,长腿跨过栅栏。
原先蹲在地上打盹的母鸡被吵醒,咯咯地张开羽毛,满园乱窜。
石屿也不嫌吵,跟在它后面踱步。
这么扯的事情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不成是妈妈平日烧香惯了,给家里请到了活神仙?
那也不应该啊,他有的时候也会去教堂,高中的老师天天说他想上天,上帝怎么不把他带到天上?
真搞不懂世上玄学那么多,为什么要穿越回一百年前。
难不成是近代史挂科,老天惩罚他回去学历史?那高等数学也挂科了啊,怎么不穿进书里解题?
石屿想不明白,脚下一个没注意,踢到另一只下蛋母鸡,身旁的公鸡当即就飞扑上来啄他的膝盖。
“草草草!”石屿单脚跳着逃窜,“别追,别追!我真不是故意的!”
公鸡听不懂人话,咯咯地追着他跑了大半圈,吵醒看门的狗,狗吠伴着鸡鸣,宅邸从未如此热闹,幸好这儿靠近后门,少有家仆走动。
宋璟珩实在看不下去,叹了一口气,把石屿拉出了鸡圈。
“你大晚上没事跑鸡圈里干什么?”
“思考人生。”
宋璟珩愣了一下:“在这?”
他指了指栅栏,蹙眉瞪着他,这人的每个举动怎都如此匪夷所思。
“不行吗?”
石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袋乱糟糟的,蹲下身,扯地上的狗尾巴草。
脚边有一个不大的水坑,倒影着明晃晃的月亮。
他定定地看了会,梦境被风吹散,月亮还是那一轮月亮,百年不变,南风过境,感官忽然变得敏感,明明已入春,凉意刺骨。
他搓了搓手臂,陌生环境不断刺激大脑神经,恐惧在心底蔓延。
石屿长呼一口气,头埋在臂弯里,胸口闷得慌,宋璟珩犹豫地向前,弯腰伸出手:“你没事吧?”
“没事。”腿蹲得有些麻,他抬起头,悬在头顶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好看得让他想起画室里常常压他一头的班长。
石屿别开脸,扶着身后的栅栏站起身,扯过狗尾巴草的手脏兮兮的,他不自觉地蹭了下裤腿,背到身后。
槐花簌簌飘落,回去的路上布满紫色的花瓣,石屿本就郁闷,忍不住踢了一脚堆叠在一起花瓣,看向在前面带路的人。
昨日的记忆好似被梦境一同带走,只留下发红的眼眶,和一耸一耸的肩膀。
“你叫什么名字?”
花瓣纷飞,月影婆娑,眼前的人有一瞬的诧异,停下脚步,回头答道:“宋璟珩。”
“哦。”石屿毫无察觉地走上前,记忆由彼此的贴近回到脑海里,他拍了拍后脑勺,一想到昨日在山顶对他上下其手,郁闷不减。
他试图把这段黑历史从大脑里删除,转移话题道:“你昨天为什么会哭?”
“我娘去世了。”
石屿一怔,状似无意地瞥了他一眼,槐树郁郁葱葱,月光被挡住,看不清他的脸,好半晌他轻声道了句:“节哀。”
“嗯。”宋璟珩点了点头,面上毫无波澜,仿佛昨天在坟头痛哭流涕的人只是石屿想象出来的而已。
他欲言又止,沿着石子路走到头,看见光亮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