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那两个领班很快就到了,两人先是点头哈腰地对着朝郁二人寒暄了几句,不过说来说去也就是那几句俗套的客气话。
对这些底下的人,朝弋倒没有上来就甩脸色,语气甚至称得上和气:“坐吧。”
这两人都很明白,领导是过来追责的,没人敢真的傻兮兮地坐下来和领导整什么促膝长谈,因此一开口,几句话就把原因老实交代了。
“领导,根本就不是这两条生产线的事儿,生产线出故障那都是去年年末的事了,我们当时立马就叫了维修人员来检修,发现是产品的零件问题后,又联系供货厂商追责。结果换了零件也没什么用,机器修了坏、坏了修,实在是没法再用了,我们就提交了材料要求批款更换机器。”
朝弋:“没批下来么?”
“是,就卡着一直不给批,大家私下里都传,说是厂里的资金链出了问题。”
“不过按理说,这两条生产线生产的也不是核心材料,只要把任务分散到其他的生产线,技术人员加班加点,也不是不能完成生产任务,而且厂里还配备了一条预备产线,发生紧急情况时我们可以申请临时启用。”
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顿,像是有些不敢再往下继续说了。
朝弋看出端倪,眼神示意小刘:“刘助,给两位领班倒杯茶,说了这么多话,应该也口渴了。”
两位领班推不过,因此只能接过茶喝了。
“鼎先也是个老牌厂子了,出了这么丢人的事,集团那边肯定是要追责到底的,”朝弋看向他们,“我之所以直接找到你们,就是想我们能够打开天窗说亮话,早点把事儿解决了,我们也能早点回去,也不能一直打搅你们的工作,是不是?”
“不敢不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遮遮掩掩的也没必要了,方才一直带头汇报的那位生产线领班开口显然带着几分气:“我们原来那位厂副人很好的,平时有什么福利都想着为我们大家伙儿争取来,就去年吧,厂里的财务主管就老和厂副过不去,之前其他车间的工资都发了,就卡着我们这儿的,要个批款都得我们厂副亲自去三催四请。”
朝弋稍一挑眉:“一个财务,怎么敢给厂副甩脸色?”
“您不知道,她是厂长的弟媳,那位新来的厂副,就是她儿子,也是厂长的侄子……”
朝弋本来以为自己是过来处理生产问题的,没想到要处理的其实是这种七大姑八大姨的亲缘关系。
小刘倒是在旁边听得特别认真,在会议记录本上勾勾画画,很快就整理出了一张思维导图,顺便把目前已知的问题也罗列了出来。
朝弋瞥了眼他那一手好字,又抽过来仔细品读了一番,而后意味不明地:“怪不得你们郁总重用你。”
小刘有些不明所以,捉摸不出朝弋这是在夸还是贬:“做我们这行的基本操守而已,朝副您就别取笑我了。”
那两位领班在汇报完之后,朝弋就让他们先回到了岗位上。
这事儿其实既复杂又不复杂,和那两条报废的生产线也没有多大关联。
就是外国客户指定要用的零件最后在组装上出现了问题,无法成功拼装,偏巧这时候又遇上了厂副交接,而这一批零件又都是前厂副谈下来的,供货厂商那边爱答不理的不愿意返厂修改零件,新来的这位厂副又屁事不干,整天连个人影都见不着。
况且根据朝弋的猜测,厂里的财务主管和新厂副这对母子,很可能还存在着挪用公款的嫌疑。
他忽然看向郁琰:“郁监事,你怎么看?”
郁琰没什么温度地看了他一眼,反问:“这个厂应该不归我管吧?”
朝弋笑了笑:“但我现在归你管,郁监事得对我负责,这总没错吧?”
“……”
“况且鼎先也是朝阳名下的一处产业,郁监事作为朝阳的大股东,于情于理,都不该像现在这样袖手旁观,”朝弋盯住他眼,语调一点点放慢,“郁监事这么一个公私分明的人,难道会为了私怨故意不肯提点我么?”
郁琰顿了顿,然后道:“鼎先的盈利能力一直不错,就算更换一条生产线的成本很高,也不至于批不下款,厂里的账务得查。”
朝弋不置可否,只是明知故问:“账务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只是交货日期已经临近了,国外的客户又不吃人情这套,这么错综复杂的管理问题,一时半会肃不清吧?”
“一般来说,”郁琰懒得继续和他攀扯,公事公办地回答道,“如果是我,我会立即让人联系供货厂商改良零件,先加班加点地把货物赶出来,然后采用更快捷的运输方式,哪怕增加一笔成本,也要尽力挽回信誉。”
“至于管理问题和账务的事,等到完成订单后,再开始逐笔清算。”
朝弋心里其实早下了决断,揣着明白装糊涂,不过要骗这少言寡语的人多说两句话。
“果然还是琰哥有见识,”朝弋说,“那就照你说的办。”
第9章
09
郁琰和前厂副还算有几分交情,一通电话打过去,几句话就把人给叫回了厂里。
这位前厂副就住在市区里,赶过来也就是几十分钟的事。人下车时朝弋往他那儿看了眼,依稀是五六十岁的年纪,半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来就很亲切地上前同郁琰握了握手:“小郁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