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107
莫非不敢松懈,用掌心一遍遍揉搓着冬冬的胸腹,用脸颊轻轻蹭着冬冬的额头,想让那儿尽快凉下来。
日头映上窗纸,冬冬终于昏昏沉沉睁开了眼。他含含糊糊地说:“莫、莫担心,睡...就,就好了...”
莫非眼不敢错,直直盯着他,朦朦胧胧里看着近在迟尺的唇,那一丝残色让他的心像油里熬着般难受。
他凑过去贴贴冬冬的唇,压住声音轻轻说:“嗯,我晓得,你只管睡。我去给你煮点粥喝,吃得饱饱的睡。”
“你,你吃......”冬冬闭上眼,手艰难地摸索到莫非的下颌边摩擦着。那里湿湿的,不安和惧怕在那绷紧的颊边表露无遗。
即便二人还没深入交谈过,可冬冬就是知道莫非在害怕什么。
未曾谋面的母亲,无知无觉地失去了。
关爱呵护的阿爷,年幼无能为力。
来之不易的伴侣,难道也要挽留不住?
脑壳像被按进水里煮一般,肺腑都在翻滚,冬冬在天旋地转中挣扎着告诉自己,我还有五五分,我不能辜负他,不要让他害怕,不要让他再一个人......
人又陷进了昏睡。
莫非听着他粗重的喘息,强忍了心里的惶恐,亲亲冬冬的唇,然后慢慢抽出手臂退到了床下。
他去灶屋煮了一罐米粥,切了一点姜丝进去,想了想,又放了点糖。
姜丝和糖对冬冬的病症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只知自己必须要尽所有的办法去救治。
莫非把炉子拎到卧间门后,罩上竹笼,给冬冬晚间换下的衣物过了遍水,铺在竹笼上烘着。
随后烙了几个饼子,坐在卧间门口边吃边盯着床榻。
饼子都吃下了肚,冬冬也没再醒。
莫非用大灶烧起一锅水,炉膛塞根木柴进去温着,又去把小炉子上的姜丝粥盛起来,端到大灶锅盖上热着。
回到卧房,轻手轻脚走到床边,摸摸冬冬的额头,和早间差不多。他慢慢伸进被窝里握住冬冬的手,就那样静静坐在床脚下,盯着冬冬露出的半张脸,聆听他沉重的气息声。
田地的情况如何,今日又有哪些事等着做,此刻一点都不重要了。
鸟雀在屋后叫得欢实,往日嫌弃呱噪的声音,此刻却如同仙乐。
他害怕安静。
日头逐渐掉到了西边屋檐下,莫非小心换了个坐姿,轻轻捏动几下冬冬的手,蠕动嘴唇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还不醒啊,肚子可要饿坏了。”
冬冬微微睁开眼。
莫非唇角抖动着,他仰头轻呼一口气,唯恐眼泪掉下,小声说:“我...我吵醒你了?”
“没。”冬冬攒了全身的劲,露出一个笑给莫非看。
寡瘦憔悴的笑,难看得很,莫非却喜欢得不行,他凑过去亲亲:“饿了吧?我煮了粥,还放了糖,想吃不?”
“你吃。”
“我吃过的。我喂你吃两口,不然肠肚又疼了,饱饱的好睡些。”
“恩......”冬冬虚弱得很,说得几个字又闭上了眼。
莫非轻轻缩回手,掖好被子,飞快跑到灶屋端了粥回来。
他坐在床边小心翼翼把冬冬抱起,将他无力撑起的头靠在自己臂弯上,舀起半勺子吹了吹,轻轻送到他嘴边,慢慢倾倒进去。
冬冬闭着眼缓慢吞咽着,一盏茶功夫才喝进去十来勺,莫非见他微蹙了眉就停下手,将人又小心塞回被窝里。
直盯到人睡着,他才起身把东西端回灶屋,大口大口喝起来,卧房的门半掩着,探头就能看到冬冬。
重新煮了米粥,自己吃个饼子随意洗个脸就跟着钻进了被窝。
虚虚搂着冬冬,脸贴着他的额头,那温度一寸寸烫到莫非的心里。
轻抚着冬冬的脊背,触手暖润光滑但骨头的凸起让人心惊。
一夜提醒吊胆,眯过去又惊醒过来,反反复复,就没有睡踏实过。
半夜给冬冬擦过一次身,换了干燥的衣服,喂他喝水也能慢慢抿进去几口。
冬冬半昏半醒时也能对莫非的絮叨做出回应:“好”“你睡”,糊里糊涂的几个字让莫非心里无比高兴。
北山脚的水深火热,村里人一概不知,他们的热闹,北山脚也无法知晓。
一大早,河边又聚起来一堆妇人,七嘴八舌好不热闹,当中以姚春梅的嗓门最大。
自莫非结契那日,夫夫二人端了饭菜给她,她就自认是莫非向她低了头,好不得意!这两日洗衣,都要从第一个人来,洗到最后一个人走。
“就三片肉,我滴乖乖诶!也有脸端来。要不是懒得在家点灶,我兜头泼回他脸上!”
好几个人翻了眼,却也没有出言反驳。
兰婶和周家人不在,其他人并不想为了莫非与她起什么争执。
毕竟一个月多前,姚春梅和洪小芹的“屎坑之战”给人印象深刻。
戚染花也在旁边洗衣,其他人不附和,她却是要说几句的:“你可真是不知足,也不看看那是什么人?不怕吃得多,还得更多?”
“......”众人也想,莫非这回说是不收礼,但他这么一弄,以后若找借口再摆个什么酒出来,大伙去还是不去呢?
最角落的三个妇人交头接耳起来:“是哦,下回摆酒,那你俩去不去?”
“嫂子,他还能摆什么酒?”黄老嬷的孙媳妇周芝芝最年轻,她转头问隔壁的堂嫂陈水仙。